空氣的味道現代散文

奶奶愛抽菸，從爺爺過世那年算起，至今已經整整二十年了。奶奶的身上總有很大的煙味，即便是洗衣液的清香也很難遮蓋。我自小呆在奶奶家，和她相處的時間很長，所以，早早就習慣了她身上的菸草味。

即便是生活條件比較豐裕的現在，奶奶也從來不買各種包裝精美的牌子貨香菸，而是抽自己做的旱菸。用特定的吸菸的紙熟練地捲上菸絲，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一支菸就做成了。那時候，我甚至覺得，這樣的熟稔的捲菸的手法，是奶奶的獨家技藝。

奶奶煙癮很大，無煙不歡。每週的週三是小鎮最熱鬧的早集，奶奶一定會起個大早，精心的梳洗一番，然後叫上幾個玩得開的朋友，一起去趕集。

奶奶的.第一站一定是集市上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那裏有她的老熟識—一個賣菸草葉幾十年的女人(也是幾十年的老菸民)，兩人一定會興奮地聊上幾句。如果想起家裏的菸葉抽完了，也會在這裏稱上半斤八兩。

高三那年我忙於學業，很長時間不能去看她陪她，奶奶一個月兩個月看不到我是常態。母親告訴我，奶奶總是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去看她，待母親回答後，奶奶總是“哦”一聲，再和母親簡單寒暄幾句，就掛了電話。母親不喜奶奶抽菸，兩人婆媳二十多年，母親說，一聽到奶奶的聲音，彷彿就能夠聞到她身上厚厚的菸草味。

有一年寒冬，我去奶奶家，半晌後突然飄起了雪花，奶奶執意留我在她家過夜，但因爲我下午還要返校，不能耽擱，推辭說打車回去就好。奶奶說要送我到路口才放心，我知道這些年她的腿腳越發不好，走幾步就要費力的喘一大口氣。因爲上了年紀，也越來越不耐寒，穿再多也覺得身子冷，所以我很堅決的拒絕了奶奶要送我到路口的提議。

爲了徹底打消奶奶的念頭，我揹着包一路小跑，然後回頭看，我沒有看到奶奶，於是我肯定她不會來了，這才放緩了腳步。

從奶奶家拐角處到路口，是一段挺長的柏油公路，我在公路盡頭的路口等車的時候，總感覺背後有人在看向我這邊。我回頭一看，遠遠的地方，我的奶奶，正在向我這邊張望。她一直在哪裏站着，既不退後一步，也不向前一步，我只能看見她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佝僂的身體，那頂頭上戴着的紅色的老年帽......我知道她聽不見(她的聽力這幾年有些下降)，卻依然抱怨出了聲：“不要你出來非得出來!”這一句話出來後我的眼眶突然一陣發熱，眼淚積蓄在眼眶裏很沉重很感傷。

那一刻，我好像聞到了她身上的菸草味，就在我站的那個地方周圍流動的空氣裏，那麼真實，那麼刻骨。即便我知道，我與奶奶隔着的那幾百米的距離，我不可能聞得到。那我寧願相信，這是奶奶留在我身上，最特殊最與衆不同的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