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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那些蟲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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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鍘刀”。

想念那些蟲兒散文

我不知道在別的地方把螳螂俗稱作什麼,而我們這一帶卻把它叫做“鍘刀”。小時候,好奇心重,疑疑惑惑地就想知道爲什麼把這種蟲子叫做“鍘刀”,但周圍的人誰也說不清楚,有時候被問得煩了,便對我嗤之以鼻:“這孩子,怎麼老是問這個?該不是有些呆傻吧。”說完,便扭轉身去對我置之不理。後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問,總之,人們都是這麼叫,我也便隨着這麼叫了,不過,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鬧明白爲什麼我們這裏的人會把螳螂叫做“鍘刀”,我分析可能和它胸前的那兩隻大長臂有關,但最終卻沒有得到過權威的證實,只不過僅僅是我自己的猜測罷了。

那時候在鄉下,螳螂是隨處可見的。近處,如院裏的香椿樹上,大門口的大槐樹上;遠處,則是地裏的豆棵上,半人高的玉米秸稈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我之所以對它印象深刻也是因爲它那一雙鉗子般的長臂,上面長了一排鋸齒般的刺,還覆蓋了一層纖細的絨毛,倒真像是一副精巧的切割用的工具。而它的長相也很奇特,頭總是高昂着,彷彿一個高傲的鬥士。我曾仔細地觀察過它,發現它總是很謹慎,甚至連行走都是小心翼翼地,似乎前面存在着什麼危險或陷阱似的。而一旦它受到些許驚嚇,便伸展着兩隻長臂往前面揮舞,那一伸一縮一伸一縮的樣子既像是挑釁又像是恫嚇。每每看到它這種滑稽的樣子,我便忍俊不禁地偷笑笑,然後把它捉下來,用一根草棍逗弄它。它那一雙長鉗也總能把草棍緊緊夾住不放,一副從不服輸的樣子,我還真有點無可奈何。

有時候,碰到心情不好,被它惹急了,就把它的一隻長臂揪下來,讓它成爲獨臂將軍,但它仍舊不屈服,很久也不死。而我的這些殘暴舉動若是不小心被奶奶看見了,就會訓誡我:“可不要禍害它,那一雙鉗子是會夾人的。”但我卻不怕,所幸一次也沒有被它夾住過。不過有一次,我還真的見識了它那雙長鉗的威力。它抓住了一隻正在豆棵上飽餐嫩葉的大青蟲,用長鉗緊緊夾住。那隻大青蟲體型肥大,幾乎和它的身形差不多,並且已經吃飽喝足,掙扎的力氣自然不小。但它卻似乎很有耐心,任憑大青蟲百般掙扎卻並不慌亂。而就在它和大青蟲的捕獲與反捕獲的過程中,它們所棲身的那株豆棵竟然不堪重負般地晃動起來,最後,大青蟲竟帶着它跌落在地上。儘管如此,它還是死死鉗住大青蟲的身體,一直到大青蟲徹底絕望放棄掙扎爲止。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螳螂也能捕捉害蟲。

後來,上了學,知道了一些關於螳螂的典故,比如說螳臂擋車;比如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都是譏笑螳螂的,不僅說它有一種不自量力的傻氣,而且還是一個只顧眼前利益卻忽略身後危險的愚夫莽漢。而我卻覺得這樣說螳螂的確是有些冤枉了,作爲一個小小的蟲豸,在食物和危險面前,它不過是表現了自己的一種本能,如果讓它也像我們人類一樣過多的去思索一些事情,那倒真的是有些勉爲其難也莫名其妙了。

有時候,螳螂的一些舉動卻顯得有點怪異和殘忍,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每到交配季節,雌雄螳螂便成雙成對偎依在一起,看起來一種濃情蜜意、長相廝守的樣子,可一旦交配成功,雄螳螂便大難臨頭,死期將至,還未等它從迷離的情慾中清醒過來,雌螳螂已經將它一口咬死,然後把它撕碎揉爛一點點的吃進肚裏。我曾經有幾次見過這樣的場景,但我卻始終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任由它們自行殘殺。我不知道螳螂爲何要有如此的舉動,但是我堅信,螳螂的理由肯定是讓作爲人類的我們所無法理解的。不過,我倒是很佩服那些雄螳螂們的勇敢,明知道貪歡過後便是死期,可它們還是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就去做了,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那麼,是什麼驅使它們這樣做的呢?我想,這其中肯定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緣由和動機,或許是出於本能,或許是爲了繁殖後代,可是,又有誰知道,它們不是爲了愛呢?假如螳螂之間也有愛情的話,那麼,這種以生命爲代價所獲取的愛將是何等的珍貴!

螳螂,儘管只是一個小小的昆蟲,但卻儼然成了一種季節的象徵。總是隨着季節的更替,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該消失的時候消失,似乎已成規律。只不過,現在卻已很難見到它的蹤跡了。

偶然的一天,我在我家小區門前的景觀道上遛彎,忽然在路旁的一棵樹下看到了一隻螳螂,但很可惜,那隻螳螂已經死去多時,再也不會動彈了。很遠的地方,有幾個人正在向樹上噴灑藥水,據說是爲了防止美國白蛾的蔓延而採取的防治措施。我不知道美國白蛾究竟能不能防治得住,但熟悉的螳螂卻是難以看到了。

二、“擔杖”。

擔杖是一種墨綠色的小蟲,頭部尖尖的,而尾部卻很大,通常要比頭部大好幾倍,它的前腿粗短,而後腿則奇長,行走的時候大多數是用後腿支撐起身子往前面跳躍。而一旦它停下來的時候,頭上兩支觸鬚一般的角便顯得極其靈活,忽忽溜溜的總也不肯有片刻的空閒。假如你用手抓住它的兩支後腿,舉起來衝它說:擔擔水!擔擔水!它的身子便會上下襬動,狀如磕頭,如果你不動,它就會磕個不止。這可能也是人們把這種蟲兒叫做擔杖的緣由吧!

這種蟲兒多在夏季即將收割的麥子地裏出沒,別的季節或別的地裏則很難見到。一般情況下,都是一隻母蟲帶着幾隻小蟲活動,公蟲卻極少見。我曾經翻閱過許多關於昆蟲的書籍,卻始終也沒弄清楚這種蟲兒的學名究竟叫什麼?屬於什麼種別?是益蟲還是害蟲?

小時候,我跟隨在大人的背後去收割小麥,總能和這種小蟲不期而遇。幹活累了的時候,蹲着或坐着,看它們在已被收割過了的麥茬地上急匆匆的趕路。它們似乎無法適應那毒辣辣的陽光,總是想方設法的想找一塊陰涼的地方。說也奇怪,它們行動的時候似乎總是拖家帶口,彷彿搬家一般。那隻大一點兒的蟲子腿長一些,跳躍的距離當然就大一些,而那些小一點兒的蟲子自然不及大的有力量,跳躍的時候顯得很吃力,彷彿是一點兒一點兒地往前蹭,但它們似乎並不着急,也不會偏離了方向。那隻大一點兒的.蟲子在一次跳躍後便停下來,等一等它的那些兒女,待它們都來到身邊後,再完成下一次跳躍,顯得很有耐心。有時候我便納悶,並不曾看到它們的身體有過什麼接觸,那麼,它們彼此是如何完成相互的交流並達成默契的呢?它們之間是否存在一種特異的功能或者一種特別的渠道來互相溝通呢?我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或許是出於同情,也或許是它對兒女的照顧或兒女對它的依賴感動了我,我一直對這種小蟲心存好感,從來不敢傷害它。每次見到它們在暴烈的陽光照射下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惶急和無助,我便會忍不住在它們的旁邊豎起一個麥捆來爲它們遮擋一下,好讓它們在舉家搬遷的路途中有一塊小小的陰涼可以歇歇腳。奶奶對我的這種舉動似乎很是讚賞,有時也會湊過來和我一同注視着這些小蟲,每逢這時,她的眼神中便陡然汪起了許多的慈愛。而我也總是恍恍惚惚地,彷彿看到那些小蟲們停下身軀向我點頭致意,我的心裏便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

多少年過去了,這種小蟲總是在我的記憶裏爬來爬去,一刻也不肯停留。這一年的麥收時節,我似乎聽到了某種召喚,再一次來到鄉下的麥田裏,想去見一見這種闊別多年的小蟲,但遺憾的是,我走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沒有尋到它們的蹤跡,空曠的田野上,只有幾輛大型的收割機在遠遠近近的麥田裏來來回回的巡弋,充斥於耳際的也只有一種轟轟隆隆的機械嘈雜聲。而腳下的麥田裏,除了光禿禿的麥茬和雜亂的麥秸外,甚至連一棵雜草也很難見到了,這自然是除草劑的功勞。慨嘆之餘,我也不由地一陣傷感。是啊!大型的機械收割機在免除了人們的強力勞作,帶來了收割速度的提升之外,也帶走了人們彎腰伸臂讓鐮刀與麥子親吻時那種幸福的“嚓嚓”聲;高效的除草劑在清除了多餘的雜草之後,也把那些可愛的小蟲驅趕殆盡,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幸運擬或還是一種不幸?但我卻固執地相信,那些可愛的小蟲並沒有消失,它們只是暫時搬離了這裏,不久它們還是會回來的。

但願它們搬離的不會太遠!

三、“老盜”。

老盜是一種奇怪的蟲兒。它不在肥潤的莊稼地裏瀟灑地生活,而偏偏把家安在乾涸的河灘上。它的長相也極奇特,黃豆粒大小的身子肉乎乎的,頭部卻像是一把鐵鏟。它的學名叫什麼,我到現在依然不知道。但老盜這個詞卻讓我很容易的就聯想到了盜墓賊這一類的職業了。

這種蟲兒一般不在地上生活,而是把身體藏在細密的沙粒下,扒出一個像漏斗一樣的小坑,不細看幾乎很難發現。其實可不要小覷了這個小坑,這是它賴以捕食的陷阱。毒辣辣的太陽下,一些小螞蟻或細線蜘蛛類的小昆蟲打此經過,一不小心跌進去,馬上便會被它拖入地下再也出不來了。

小的時候跟隨大一些的孩子到大沙河裏玩水,或者掏鳥蛋,儘管他們囑咐了不讓我下到河堤下去,但我有時候也會趁他們不注意偷偷一個人溜下去到沙灘上閒逛,偶然也就發現了這種小蟲的祕密,心中覺得奇怪,便想弄明白它是如何捕食的。於是,就蹲下身子仔細的觀察,但看了許久也沒看的十分清楚,一時惱怒,便動手把它從沙地下挖出來,誰知它逃跑的速度極快,剛把它放在地上,眨眼的工夫,它已經三下兩下刨開個小坑又鑽進細密的沙粒之下了。

我自然覺得有趣。就再挖。再逃。三番五次下來,心頭就有些惱了,索性把它挖出來放在手掌上,看你還怎麼鑽!它站在手掌上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感覺情況有些不對了,就有點惶急,便撅起屁股使勁轉着圈往下鑽,直把手掌心鑽的癢癢乎乎,但卻沒有任何效果,簡直可笑極了!它見實在鑽不下去了,便改變策略,掉頭換了個方向繼續鑽,仍然是徒勞無功,這一次它似乎是無計可施了,無可奈何地在原地轉了幾圈後,終於失去了自信,便急慌慌的想轉移陣地,逃離手掌的控制。我見已經逗弄得它許久了,便把它重新放下,不想讓它再着急。而這種蟲兒也真是奇怪,當它的身體一接觸到沙地,馬上就又恢復了原有的自信,三兩下便鑽入細沙下隱形遁跡了。但它並不是逃遁,而是很快又僞裝了一個漏斗形的陷阱,等待着獵物來自投羅網。我蹲在旁邊瞅着它,見很久也沒有獵物到來,爲了彌補我捉弄它半天的歉意,便起身去遠處捉了個螞蟻放在它的漏斗形陷阱裏,讓它飽餐一頓吧。

以後的許多年裏,這種蟲兒曾讓我忘記過許多煩惱和憂鬱,也給過我許多感悟和自信。但自從離開家鄉,就再也沒有機會看見這種小蟲。有一天忽然在夢裏與它不期而遇,讓我的心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對少年時光的懷戀。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我特意回了一次老家,想去大沙河的河灘上見見這種小蟲。但讓我遺憾的是,大沙河的河灘已經被挖沙吸鐵的人破壞的一片狼藉,面目全非了。我小心翼翼地找尋了大半天,也沒有尋到它的蹤跡。只好長長地嘆了口氣,戀戀不捨地怏怏而回了。

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這種蟲兒?我追問着;哪一天能夠彌補我的遺憾呢?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