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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飢餓時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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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的飢餓時代散文

承載了太多憂傷的記憶,於是,我的人生一直揹負着屬於自己的憂傷的折磨。看到每天的日升日落,想着曾經經歷的花謝花開,總有一絲疼痛在我的心裏若隱若現。隨着年齡的增長,不僅沒有被銷蝕,反而越來越清晰,折磨我本就已經滄桑的心靈。就算現在的我已經接近自己的而立之年,但是,每當我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都禁不住潸然淚下。

在我的初中時代,我一直是父母的驕傲,在老家的村裏,每當有比我小的孩子做錯事或者不認真學習的時候,我的名字就會被他們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地提起。我不知道,由於我的存在,有多少人失去了十四五歲時應該擁有的快樂。在我的母校,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被老師重複着。我不知道,有多少學生,在心裏詛咒着我。因爲我的存在,他們成了反面的教材。

然而,對我來說,讓我記得最深刻的,不是每次領獎的掌聲,不是中考成績優異的快樂,而是,那曾經有過的難忘的飢餓時代。

  二

那是一個金黃的九月,和老師講作文時最愛舉得例子一模一樣。天空的陽光明媚而多情。沿着老家下面的公路,有三個行走的人。其中有我,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堂姐。堂姐上初二,我是初一的新生,母親送我到學校去。堂姐揹着自己的生活用品,母親替一我揹着木箱子,而我也揹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我以全區第五名的成績被紅椿中學錄取的時候,帶給我的不是滿心的歡喜,而是對於未來的恐懼。因爲,我是一個戀家的人,也是一個特別依賴父母的人。在進入初中之前,我在另一個鄉的小學上六年級,離家差不多五六裏,和別的同學不一樣,我堅持上走讀。因爲我喜歡那種每天回家可以看見父母的感覺,更喜歡睡在自己家的牀上的那種安穩,最最重要的是,每天回家可以吃到母親一親手做的飯菜。在我六年級的最後一學期,快要升學考試的時候,因爲學習的壓力過大,我每天都沒有辦法按時起牀,所以也就經常遲到。爲此老師曾經狠狠地批評過我,但是我一直不改自己的初衷,不願意到學校去住。寧願每天很早地起牀,天不見亮就出發。

就在那天,臨出發前,母親幫我收拾好了東西,我卻擰來擰去地不願意離開,一直在家裏磨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看着日已正中,如果不抓緊時間到學校裏去的話,當天晚上,就沒有辦法趕回來了,因爲我的老家到中學有十五里路,而且報名的時候,人比較多,估計得擠上好幾個小時才行。

看着自己睡了十二年的牀,想着和弟弟妹妹在一起嬉戲的日子,我就更加捨不得離開了;雖然我知道,在學生住宿,我也始終把家帶在身邊,因爲母親一親手給我縫的被子,還因爲母親當年嫁給父親時的嫁妝箱子,都讓我帶在身邊,可是我就是捨不得離開。後來,父親生氣了,就說,萬一不想去的話,就讓我不要去了,正好在家幫忙種地。看到父親這麼說,我生氣地拖着箱子,頭一扭就出了門。後來母親說,我是第一次到學校去,還是她送我去報名吧。就這樣,母親就送我踏上了第一次離家的旅程。

路上,我一直走的很慢,因爲我很貪戀這種呆在母親身邊的時光。母親好像明白什麼似的,當我走得慢的時候,也不催我,而是陪着我慢慢地走着。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真的很自私,讓母親幫我揹着那麼重的東西,卻又要讓母親走得那麼慢。

  二

下午四點左右,報完名,母親回家,而我在老師的安排下,也已經在宿舍裏找到了自己的一席空間,那是一個很大的宿舍,住了六七十個人,牀是上下鋪的鋼架牀,我在一個角落的下鋪。

母親幫我安頓好以後,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就急忙回家去,因爲家裏的農活實在太忙了。

看着母親的背影越來越遠,我想到晚上就要和一羣陌生人一起呆在一個房間裏的是,心不由得被揪了一下,忙對母親說我也要回家。母親停下腳步,對我說要我在學校好好學習,星期六回家的時候,煮好飯等我。讓我聽話,不要想家。聽着母親的話,我的心情愈加沉重起來。母親看我難受的樣子,就對我說,晚上不上課,就然我和她一起回家,明天再來,這時,旁邊有同學笑話我。我只好強忍着內心的不捨,沒有和母親一起回家。

看着母親越走越遠,我的心開始沉向谷底,母親快過河的時候,我很衝上去叫住母親,和母親一起回家,可是,我的腳卻挪不動步,因爲我想起了父親的話,父親說過,總有一天他們會離我而去,我要自己長大。

看見母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公路的拐角處,我的眼淚也就不爭氣地滾落了下來。

後來,母親告訴我,其實那天,她的心裏也很難受,因爲她太瞭解她的大兒子了,因爲我從小就是一個心腸特軟的人,打小就動不動哭鼻子。那天回家以後,她也一直擔心着我,既擔心個子矮小的我在學校被別人欺負,更擔心我晚上蹬被子,感冒了怎麼辦。當時,我並不懂母親話裏的意思,知道現在,我才明白,當時母親把我送到學校的時候,就像一個小女孩把自己心愛的紙船放在了河裏,心裏捨不得,卻無法留住那滾滾而去的河水。

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經過了這麼多年,按說我的心態已經成長了許多,可是每次面對離別的時候,都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家,每天爲生活而忙碌奔波,對自己的父母少了很多關愛。每當回老家看到母親那逐漸蒼老的容顏的時候,我的心都非常地疼痛,什麼時候,我才能夠像母親當年關心我那樣關心着她呢?如果不是因爲紅塵俗世的紛紛擾擾,我寧願自己依舊是是那一個懵懂而脆弱的少年。

  三

學校位於大山深處,因爲閉塞的緣故,我們沒有多少課餘的生活,每天除了上課下課,剩下的就是吃飯睡覺。睡覺倒沒什麼,漸漸習慣了學校生活的我,對於睡覺便沒有了多少苛求,只要能倒下,哪兒我都能睡着。這習慣,我一直保留到了現在,有一次,到縣裏學校,由於我去的很晚,所有旅社都已住滿了。最後實在沒辦法,我便央求旅社老闆在樓梯間(當然外面有們)給我打了地鋪,那幾天大家都因爲睡得不好而沒有精神,只有我在別人看來根本沒有辦法入睡的地方,夜夜鼾聲如雷。

最讓我難受的是吃飯,那時候學校的食堂跟現在不一樣,分老師伙食和學生伙食兩種,老師伙食吃大米,拿錢買,學生伙食吃苞米,自己從家裏帶,當然學生也可以拿錢或者交大米在教師伙食吃飯。所以我們那時候上學每週日到校的時候,必須帶兩樣東西——四級半米(九頓,每頓半斤),還有就是一週的菜。那時候我的飯量比別人一大得多,半斤大米煮的飯根本不夠我吃,所以只得,每週走的時候,帶兩斤大米,吃四頓,另外再帶兩斤半苞米,吃五頓。因爲苞米比大米更耐餓。

這種定時定量的吃法,開始的時候,我們倒覺得沒什麼,時間一長就受不了了。感覺自己每一頓都吃不飽,後來聽別人說,是因爲我們每天打的那一碗飯,根本不夠半斤米。又有人說,只有每天飯打完以後,最後的鍋巴是因爲要用秤來稱,分量相比較而言,要足一些。於是,我就加入了鍋巴一族,每天等別人打飯打得差不多了纔去,因爲這樣纔可以搶到鍋巴,有時候去晚了,搶不到鍋巴。

其實有一個問題,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那時候食堂爲什麼每天不多煮一些飯,這樣的話我們也就可以每週多交一些米,每頓吃雙份了。

當然,那時候,學校的外面也有食堂,可是因爲家庭經濟的原因,我對那些食堂很少涉足。

  四

除了飯吃不飽外,還有另外一件事讓我難以忍受,那就是每週要從家裏帶菜,我打小身體就不好,每週帶的米、菜、還有那些作業總讓我苦不堪言。

冬天還好一些,帶的無論什麼菜都可以多放幾天,不會壞。因此,冬天的.時候,我每週都會帶幾種不同的菜。可是夏天就不行了,一般的菜最多三天就壞了,所以一到夏天,我就基本上只帶兩種菜,一種是自家做的泡菜,一種就是自家做的醃菜。這兩種菜,如果偶爾吃上幾頓,會覺得很好吃,可是每天都吃,換做是誰都受不了的。所以初中畢業過後很多年,看到這兩種菜,我就一點食慾也沒有了。

記得有一次,那是一個夏天,我無意間對母親說我不想上學了,原因就是因爲天天吃這兩種菜,吃的自己受不了了。母親沒有沒有說什麼,只是我走的時候,母親沒有給我做醃菜和泡菜,而是做了我最愛的幹洋芋片炒肉讓我帶着,還說星期三的時候,她會給我送菜來的。有了母親這句話,我那一週挺開心的,星期三那天,我就一直等着母親的到來,果然,第二節課的時候,母親來了,給我端來了新炒的豌豆。母親把菜給我以後,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可是,當時的我,已經完全沉浸在有新鮮菜吃的喜悅中去了,竟然沒有注意到母親的滿頭大汗。

從那以後,母親每週都給我送菜來,有時候自己不能來,就託人給我帶菜來。當然,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母親自己送來的。想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是多麼的不懂事,母親給我送菜的時候,差不多五點多就得起牀,把菜給我做好,而後餵豬、餵雞……然後把菜給我端來之後,又得急急忙忙回家,到家之後,也就差不多快十二點了,纔給自己生火做飯

母親很疼我,知道我在學校吃不飽。每週我走的時候,還給我蒸幾個饅頭或者烙幾個餅讓我帶着。因爲我從小對面食不感興趣,所以母親每次蒸饅頭或者烙餅的時候,我都在埋怨她耽擱了我到校的時間。我不知道當時的我到底給母親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但我知道,我是一個不孝的人,一直都是。

  五

初二的時候,學校食堂進行了改革,我們不用再帶苞米了,無論老師學生都吃大米,還可以在學校食堂打菜了。但這對我來說,這不是什麼好消息,因爲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我不可能拿錢到食堂打菜,所以我還是堅持自己帶菜。

當時,因爲父親已經到外面打工了。母親沒有時間給我送菜來了。所以每週三的時候,我都會在晚自習下了之後回家去拿菜。

那是初二的下學期,下了晚自習以後,我和另外一個同學一起回家拿菜。剛走的時候,天就開始陰了,我們走到半路的時候,竟然下起冰雹來。當我們走到他家的時候(他家比我家到學校近),我們倆都淋成了落湯雞。他的父母看我們倆回來了,就要把我留下和他一起吃飯。但是想到身上透溼的衣服,我拒絕了他們的挽留,很快地回家了。

回家後,母親看我的樣子,狠狠地把我給罵了一頓,因爲那天晚上的天太黑了,而且路也不好,萬一我們倆在路上出事了話,家裏的大人,誰都不會知道。生完氣之後,母親很快地給我做好了飯,讓我吃了早點睡。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但是由於第一天晚上睡得太晚的緣故,我起得比較遲,因爲當我起牀的時候,母親早就把菜給我準備好了。我趕到同學家的時候,發現他也剛起來。因爲害怕遲到,我們倆就拼命地往學校跑。

終於,在上早自習之前,我們趕到了學校附近,那時學校附近有一條小河,河並不寬,但是由於第一天晚上下了雨,河裏漲了水,水很渾,看不見有多深。我們來不及休息,就急急忙忙地過河,他走前面,拉着我,我在後面,當我們走了三分之一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的,慢慢地,我就什麼也看不清了,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隻手緊緊地抓着我,這是我發現,我距離我們剛纔下水的地方差不多有十幾米遠了,再往下三四米的地方,就是一個很深的潭,據說,那個潭曾經淹死過人據說那個我和我的同學都渾身溼一透了。

在他的幫助下,我們一起過了河,這是我發現,我們倆手中的菜桶都沒了,他告訴我,當他把我從水裏拉起來的時候,我手中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而他因爲一個手拉不住我,只好把手中的菜桶給扔了,過後,他告訴我,他帶的錢也放在了菜桶裏面。

現在忽想起來,假如沒有他,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也就不可能再在電腦上敲出這些文字了。雖然後來,因爲各自生活的原因,我們不能時常見面,但是他的名字依舊深深印在我的心裏,他叫——何厚剛。

  六

因爲飢餓的緣故,我們還幹過很多的壞事,比如到學校後面別人家的蘿蔔地裏去偷蘿蔔,到後面山上去掏人家的紅薯。雖然我們也曾經被人家逮住過,但是,在我的記憶中,那些蘿蔔和紅薯的主人從來沒有因爲我們偷了他們的蘿蔔或者掏了他們的紅薯而罵我們,只是責備我們不該把不吃的蘿蔔和紅薯扔的滿地都是。每當我想起這些細節,心裏總涌起一絲疼痛,他們照顧了我們的尊嚴,沒有把事情鬧到學校,也挽救了飢餓的我們,可是我卻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但是,在我的心裏。我很感激他們,是他們成長的歷程少了很多陰影,多了幾分快樂。

1998年7月,中考過後,我離開了那所學校,到外地求學。在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累中,在親戚本家的幫助下,我的師範生活並沒有這種飢餓的感覺,但是,我知道,這種飢餓的感覺,在我的心裏,也許永遠無法抹去了。

師範畢業後,我幹起了現在的職業,進過幾番波折,我進了現在的學校,也就是我的母校,但是在這裏,我卻找不到母校的感覺,有人說是因爲母校已經遷址的原因,其實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因爲我的關於母校的記憶早已經定格在我的那個飢餓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