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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三千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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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四十五歲,可是,頭髮和鬍子都已斑白了,不過,這已不能讓我驚訝和着慌。爲什麼這樣說,是我不怕老麼?也不是。這樣說的原因很簡單:我在十五歲時,就被別人從頭頂心上拔下來過幾根耀眼的白髮。“喂,你有白頭髮了!”一個人驚呼起來,以爲發生了天大的事似的,“我幫你拔下來——這麼雪白!”而望着那幾根白髮的我,卻沒表現出太大的吃驚,只看了它幾眼,便順手扔掉了。我扔掉它就像扔掉一種不快的心情。這有什麼好驚奇的,不就是幾根白髮嘛。

白髮三千抒情散文

記憶裏,我常常從母親頭上拔下一根白髮,把它拿給母親看。母親接過來看看,也是這樣輕描淡寫地丟了。那時的母親還沒到我現在這個年紀。懵懂無知的我,把在母親頭上拔下白髮當作了一件有益於母親的事。我還記得,開始時,要在母親濃密的頭髮間細心翻找半天,纔好不容易拔下一根來。可是後來,母親的白髮越來越多,就像在夜晚的天空找星星,起先以爲只有幾顆明亮的,可等我們定睛去看,卻發現夜空裏的星星數不勝數,一顆兩顆三顆……數也數不完。

“拔一根,長十根。我的傻兒呀,一個人的白髮哪能拔得完呢?”母親說。後來我不敢再拔了,以爲母親頭上的白髮是因爲我拔了纔多起來的。

母親的白髮,一直影映在我的腦海裏。母親說她是少白頭。

上高中時我就有了零星白髮。母親說我那是受了她的遺傳,也是少白頭。

我現在也關注我的孩子,她也到了我上高中的年紀,我不希望她受了我的遺傳,也是一個少白頭。

孩子基本不瞭解父母的人生。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其實,多數人確實不瞭解自己的父母。我就基本不瞭解母親的人生。即便母親的人生足夠辛酸和悲苦,我也不太知道。

母親出生在大戶人家,嫁到我們王家來,也是門當戶對。可正是門當戶對,才讓政治這頂帽子壓在我們這個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家庭頭上。有人說,一個人一輩子該吃多少苦是一定的,別人拿不去,你也推不走。母親也說她二十歲前享到福了,到王家來,就是吃苦受罪。母親的福太薄了,我從記事起,只知道母親和別人一樣,要到生產隊裏勞動。可我看不到的'是藏在背後的人生欺辱和政治歧視。

小時候,我哪裏能懂得人生的辛苦呢?即便是在最貧苦的人家,父母不也把所有的辛苦都擋住,讓孩子看不到麼?我的家庭,在我們那一方,不說是境況最差的,起碼也是倒數吧。現在看來,我們那個家庭,從原先的小康人家一點點走向衰敗,不光是社會變革的趨勢,也還有家庭的衰落——盛而衰,沒有人能擋得住,就是現在不也還處在風雨飄搖當中麼?我的父母正是處在我們這個家庭境況的最低谷呀。可要問我小時候的生活,我真的不知何爲辛苦,幸福童年所要的一切,我們幾個一樣不少的全得到了。我的童年和別人一樣是快樂的。

“愁啊愁,白了少年頭!”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一句唱詞。可我的白頭到底是因何而愁呢?我說不清楚。三十歲以前,我愁煩過人生麼?也許吧,可要我說出一兩件愁煩的事,卻說不出。如果說有,那也只是“爲賦新詞強說愁”了。人生三十是道坎,這話很準地應驗在我身上。過了三十,我的人生就起了變化。我成家,有了孩子,這是一變。可這一變能爲我添什麼煩緒呢,有的也是喜悅和幸福。可是在我的老家,在我的至親們身上發生的那些變故,卻讓我一次又一次陷入悲痛和愁苦。這些變故,正是一場又一場下在我身上的冷雪,把我凍住,讓我寒冷徹骨。

儘管我很早就有白髮了,可那一直是零星的幾根。很多年裏,它們蹲在那裏,在黑色的包圍裏,並不作燎原之勢。我的白髮多起來也只是近幾年的事。它們先是佔領了我的鬢角,先讓那裏“赤化”。我以爲它們有了地盤就會停下進攻的步伐,沒想到不是這樣。它們毫不手軟,一路攻城拔寨,不斷在別處開闢根據地。現在我的整個頭顱,已經被它們全奪去了。它們剩下要做的,只是圍剿那些可憐的黑髮。我知道黑白戰爭的最後結果。更可氣的是,不光是頭髮,現在連鬍鬚也跟着白起來,一根兩根的,在走頭髮的路。幸虧我的鬍子不多,要是那種絡腮鬍子,不是更難收拾了麼。

白髮,當然並不意味着老,因爲現在有不少才一點大的人也是白髮盈頭。可白髮總歸不好看。真要在年少倒也罷了,估計還不會讓人與老聯想起來,可是到了我這個年紀,要想讓人不與老相關聯,怕是不能吧。好在,現在有了染髮的技術,這在古人是不可想象的。古人的發白就白了,沒有辦法掩飾,所以那份蒼涼就擺在眼前,很容易讓人生出感喟。如“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可現在的人,即使華髮盈頭,也很容易染成黑色,返老還童。這多少讓現在的人在心理上得到了一些安慰。我也染起了頭髮。不過我早想過,到我五十歲,就不染了,讓它白,我要舉着一頭白髮,走過剩餘的人生。話雖這樣說,不知到時候我會不會有變化,以現在人的年齡算,五十歲畢竟還是太過於年輕了。記得母親去世的前兩年,也染過發。黑色的頭髮確實讓母親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可我知道,那時母親的頭上幾乎沒有一根是黑髮了。要是母親活到今天,我想她一定是不染頭髮的,她一頭如雪的白髮,一樣是我眼前最美的風景。可惜,親不待呀。

第一次知道自己有白髮並沒有給我多大震撼,可看到滿頭都花白起來,心情多少還是有些悲涼。說到這種心情的悲涼,大概沒人能真正懂得——“我拿我的煩惱向誰去訴說?”看來也只能自己一人品嚐。想想,世間的悲涼事情莫不如此。即便是再親近的人,當苦難臨頭,也無法和你一道擔當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