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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在遠方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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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 別。”尚想恭恭敬敬地把手機上的這句話抄在了讀書筆記上,又像做夢似的唸了一遍。他對這句不知道告訴了他什麼的話很滿意,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可以看出。但 下一秒他的眼又垂了下來,昨天他只睡了四個小時,最近他有些失眠,躺着就瞎想,總之晚上清醒的很,白天疲倦卻又閉不上眼,於是世界就暈暈乎乎地出現在他面 前。

你已在遠方抒情散文

“小想,吃飯了。”隨着鑰匙開門聲的傳來,母親的聲音接踵而至。她手裏拿着不知道什麼外賣,這段時間尚想要去一個挺遠的地方補課,每天的午餐只得隨 便打發。尚想趕忙應下,把外賣拿到桌上,是份炒粉幹,尚想拿起筷子開始嚼了起來,粉乾的味道一下子佈滿了這個打着空調的小房間裏。房間裏擺着一大一小兩張 牀,還有張書桌,除此之外,再難容下其他物品,母親也只能坐在牀上,安安靜靜地看着尚想,像在欣賞一件雕刻多年的藝術品。尚想感覺房裏的空氣有些不夠用 了。

尚想是家裏的獨子,父母都對他有着很大的期望,若不是爲了求學,他們大可以生活在老家的屋子裏,但現在除了這塊狹窄的租住處,他沒有別的地方能去。 有時候他回頭想想過去,田壟相錯,阡陌交通,還有蟬鳴夏夜藤蘿架下影影綽綽的滿天星光,還有,還有那幾個一起生活過的朋友,尚想很羨慕父輩能有熟悉全村的 交際,他那僅剩的幾個夥伴,怕也因爲太久沒見成爲名義上的朋友了。但一切又朦朧的好像只在夢裏發生過,尚想來這裏太早,以至於對家鄉的印象都是模模糊糊 的,他不確定那漫天星光是否只是自己幻象出來的,鄉村的夏夜必然還伴隨着濃重的悶熱及牲畜糞便的臭味,但此時尚想只記得滿天星光,這是他對如今狹小謹慎生 活的可憐的反抗。他試過回去住兩天,但是塞閉單一的生活又不得不讓他回來,也就是說,他差不多無路可退了。

尚想在瞎想的時候,母親又很和時宜地督促他兩句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大學出去。尚想潦草地扒了兩口面,點頭應下。沒錯,出去。這是現在尚想唯一的寄託了,儘管他知道自己是個怕生的人,但仍對陌生的城市生活充滿了嚮往。

吃過飯,尚想趕往車站。中午的大巴很空,尚想挑了個前排的位置靠窗坐着,空調的冷風把他吹得涼颼颼的,外邊陽光猛烈 灼着他的臉,尚想覺得頭很痛,卻閉不上眼,於是就這麼暈乎乎地躺着,等待開車。

人漸漸多了起來。尚想靜靜看着,一個擔着楊梅的老太太上了車,她把楊梅放在車前面,正好認識售票員,熱情招呼着她吃楊梅,另一箇中年婦女牽着個七八 歲的小男孩上車,叮囑着他要坐自己腿上,中年婦女的樣貌確實不敢恭維,身材也很臃腫,但對着小男孩一臉慈愛,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發生,尚想把他們寫進自己 的日記裏,每個人好像相似但又各有不同,公交作爲一種廉價的代步工具,誠實地記錄着普通百姓的生活。他們有沒有自己的夢想呢,尚想想着,或許這個社會談夢 想太奢侈,好好活着就不錯了。尚想小學時候想當個作家,那時候鄭淵潔是他的偶像,上學無用論一度佔據了尚想的頭腦。但現在尚想不會這樣想了,人還是得讀書 的,起碼讀了書,見識會廣很多。尚想其實挺討厭現在的自己,現實而功利,但又沒有半辦法改變。

車開了。尚想拿出手機開始打起字來,這是他昨天的作業 他現在在學編導,編導是什麼,他也說不清楚,那些編劇的生活離他太遠,隔了一塊屏幕,尚想在幕前看着,想不到幕後是怎樣組成這畫面的,尚想甚至不知道這個 職業以後出來怎麼找工作,但是老師告訴他這是跨進高等學府的最簡單的道路了,尚想四處看看,真的沒有其他路可走,於是堅定地走上這座獨木橋,或許只是爲了 上大學,或許還有別的原因,總之他也不知道爲了什麼,就是要走下去。

突然,前面傳來了吵鬧聲和小孩的哭聲,尚想不用擡頭,就大概猜到情況了。他擡頭看看,剛纔那個中年女人把孩子一把攬進懷裏。售票員說:“你小孩這麼 大了。要買票的。”中年女人反駁道:“他才這麼點大,坐我腿上,要什麼票啊。”售票員問孩子:“小朋友你自己說你幾歲了。”男孩看看媽媽又看看售票員,十 分猶豫,不知道說什麼好,最終還是紅着眼說:“七歲了。”售票員聽到這話,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地說:“

你看到了吧,都七歲了。還不買票。想爭論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瞪了孩子一眼,暗中掐了孩子一下,尚想看得分明,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女人 交了錢,把孩子放在旁邊座位上。自己生着悶氣,孩子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繼續哭着。尚想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他看多了,他爲女人的愚昧感到悲哀,她不知道自 己又毀了一個孩子的誠實。尚想感到危機感,他必須離開這裏,如果他平庸在這裏,他或許找一個相似的女人結婚,孩子被相似的矇蔽,他曾經也聽過這樣的教育, 所幸他通過自己的認知克服這些劣習,但是當他遇到小一便宜時,心中仍有着那麼一絲猶豫,這世界很髒,但尚想想逃卻逃不開。尚想只好閉上眼繼續睡覺,過了會, 孩子哭累了,女人氣也消了,又開始抱起孩子哄哄,過了會,車上重新恢復了平靜。

“呲——”車在一個站點停了下來。尚想往外面看看,一羣光着棒子的漢子在外面,那是在等活幹的。這個站點也是個招臨時工的地方,人們有力氣活,就找 個人來幹,工資日結,毫無保障。那些男人躺在陰涼處睡着,額頭溢滿汗珠,肌肉通紅緊繃着,尚想看看自己,感覺自己活得還是不錯的.。

“尚想!”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尚想回頭,也是一張類似車下男人們的臉,老實的面孔粗一壯的身體,尚想看着有些眼熟,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尚想,我尚同呀。”

那漢子說,尚想仔細一看,竟是自己童年時候的好友,出門多年,尚想還真認不出來了。那“尚同。”尚想回了一句。漢子朝着尚想走來,尚想聞到一股漢 味,輕輕皺了皺眉,但很快恢復了高興的樣子,說道:“沒想到在這碰到你了,同哥,去哪裏呢?”漢子坐下抹了把汗,說道:“去縣城。”這尚同比尚想大三歲, 也就二十多點,卻早早沒有讀書了,好像是去學木匠了。尚想小時候很崇拜尚同,他會做很多精緻的小玩意,眼睛黑裏透亮,很靈光的,但現在眼神沒有當初那麼亮 了。尚想和他努力地回憶着童年的每個瞬間,兩人都感嘆道,還是做個孩子好。“對了,同哥,你現在在做什麼呀。”“裝潢打打下手吧。”尚同說道。“你不是去 做木匠了嗎?”“也差不多。”尚同嘆了口氣,他曾經很喜歡木匠這份職業,因爲他很富有創造性,但是他這種大徒弟,是沒人願意找的,他只好跟着師傅一點點 學,每天做着一樣的事,像個機器。他拍拍尚想肩膀,說道:“還是讀書好呀。老弟,聽說你書都出了呀,成作家了,讀書好呀!”尚想訕訕笑笑,他不過是發表過 幾篇文章,不知道家鄉那邊怎麼以訛傳訛,竟成他出書了,他若是出書了,也不用像現在那麼辛苦地跑去補習了。他解釋道:“都是瞎傳呀。我哪裏這麼厲害。” “不不不,你可以的。”尚同說道,“家裏那麼多小孩就數你聰明,好好讀書,將來考出去,找個單位上班,不要像我那麼苦。”這番話幾乎是每個長輩的標配,尚 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將來,但他總是會認真地點點頭,回報他們的期待。尚想看着尚同疲憊的面孔,看得膽戰心驚,他確實無法接受這樣的未來,所以他只能 好好地學習了。尚想覺得自己是個懦夫,沒有說走就走的勇氣,只想按部就班,過安安穩穩的生活,那這樣,和他所想象的遠方有什麼聯繫,“尚想這樣評價自己 道。

尚同說,自己快結婚了!結婚!尚想心驚,這個詞對他還很遠,然而在尚同眼中好像很正常,他說女方懷孕了,不想打掉,那就結婚不去。尚同還算是個負責 的人,也就答應了。“你愛她嗎?”尚想問他。“什麼愛不愛呢,都沒啥感覺了。但婚姻嘛,湊合過吧。”尚同對尚想說了實話。尚想看着這個疲憊的男人,有些心 酸,這種時候他想要用筆情記錄下這一切,他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能誠實地記錄,這是他一直喜歡寫文章的原因,保存以及抵制記憶的易逝性。這好像是黑塞說得。 尚想嘆了口氣,又安靜了下來。車很快停下,尚同也一起下去了,尚同說要常聯繫,尚想積極迴應,儘管他知道他們可能不再有太多交集。

尚想繼續靠在椅子上發呆,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了。吳桐!尚想的呼吸有些急促,吳桐是他同班同學,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尚想覺得自己很喜歡 她,當然,尚想是不敢說出口的,他更多時候喜歡上課看她的背影,挺近的,又好像遙不可及。漂亮女孩子都討人喜歡,吳桐身邊不缺少男生,而尚想只能算個普通 朋友。“嗨,吳桐。”尚想主動向在找位置的吳桐打招呼。吳桐看到尚想也像是看到了救星,趕緊在他邊上坐下。

“吳桐,去哪兒呀。”尚想繼續問道。“去找朋友玩。”吳桐甜甜地笑了。尚想看着有些出神。吳桐問:“那你呢?”“去補習。”尚想說。“又是編劇呀。”幾乎全班都知道尚想大老遠跑去學一虛無縹緲的東西,大部分人都不怎麼看好他。

“是呀。”尚想撓撓頭。“你真厲害,喜歡的東西就敢去追求。”吳桐說,“我其實也喜歡文科,但大家都說理科好,我就打算選理了。”尚想苦笑,若他的 理科稍微好些,他可能也會爲了那便宜的幾分選理了。他說:“也沒辦法,我就會這個。”“是呀,你有特長,以後出書了記得送我一本哦!”

吳桐說。今天怎麼都說出書的事呀,尚想想到,其實他也幻象過自己出書,但那太難了,很多時候也就想想。“唉……那,那還太遠了。”尚想說道。“不遠 的,你那麼認真,一定可以的。”吳桐的話讓尚想很感動。好像他真的能看清前方的方向了。“託你吉言了。”尚想說。此時吳桐離他那麼近,他能看清他的每個細 節,那麼精緻,彷彿一切都觸手可及。

“呲——”車有到了一站。吳桐說:“尚想,你在走了,會到達目的地的。”說完忙跑下車,對尚想說着再見,有些摸不清吳桐的話,而去找男朋友玩的吳 桐,不知道尚想的想法。尚想看着她的背影,既滿足,又空落落的。車繼續行進着,不斷後退的行道樹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後退,不斷前行的尚想呆呆看着窗外,望着 觸不可及的遠方。

車到了,一個下午,和往常一樣做筆記,看書,尚想覺得日子過得很快,他也很知足。夕陽西下,他也要回去了。末班車還是沒有人,尚想看着遠方逐漸隱回地平線的太陽,看遠方華燈初上的城市,打開了手機,開始記錄了起來。

遠方很遠,但你已再奔赴它的路上,那就夠了。尚想關了手機,看遠方橋上的列車奔赴遠方,他的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