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思夢散文

夜深人靜之時，一個人坐着，今日明日的尋思，仍是寥落。思來想去之際，往日隱約而來，一時分明見得自身碌碌之行，一時又恍惚是春日晌午的短夢，一錯眼，不知身在何處。

如今習慣了睡前亮一盞最小的燈。或明或暗，且能依稀照見室內什物的輪廓便好。只因自己會在某個時候，毫無徵兆的醒來，再無睡意。醒來雖能十分清醒，也需得許久方可回想起身在何處。起初會有漂泊的辛酸之嘆，時日久了，便也不覺得怎樣，甚至反而好些。似夢非夢，長安古道、六朝舊都、細雨江南亦或回到了故鄉。從出生便睡在那個紅漆木板大牀，牀頭外側有個黑色如拇指大小的電燈開關。不管何時醒來，伸手摸索着開燈。常常是隻記得開，卻忘記了再關上。這樣的習慣，十多年了，多少有些霸道，至我離家數年，仍會在黑暗中伸手摸索牀頭外側，一再的摸索不着，氣急便清醒了。醒來卻又訝然，冰涼的鐵、柔軟的皮革或者僵硬的塑料，皆非那木板的牀頭。少了那份實與暖，便是異鄉。有這樣一盞小燈，那份思鄉的濃郁，便被生生的隱忍了。

不遠的窗外，少了一片燈火通明，有鄉下的味道，那萬家燈火的暖，微微的就盪漾開來。恍惚有少年時間，讀書夜歸的`溫情。那昏黃中的守望，有父親欣然默默的眼神以及母親細碎的小步，在廚房間來來回回，皆是隱隱的，卻又一目瞭然。想來是年少輕狂的心思，又多了些乖戾，那無所事事背後，是不敢承受愛之深、故而繁重的輕擲。如今即便幡然悔悟，卻也是不能了。時光悠悠而過，在外許久也不曾歸家，不知此時的萬家燈火的暖與彼時昏黃的守望之間，距離該是多少。或許，僅是一個彈指的動作，倏然而已。

這樣想着，忽忽如潮水涌現，萬馬奔騰。一時不能止，漸漸悲從中來，驚濤駭浪之勢，難以承忍。又一時忽忽的退卻了，不明所以，卻仍是有緩緩的哀愁，靜水深流似地，流到最柔軟的地方，百轉千回。真是溫馨而又悵然。

似夢一場，夢裏又不知天上人間何處。迷離着似睡非睡的眼睛，分不清虛幻與真實。貪歡一晌，又恍惚不能化蝶。這夜愈發深了，卻讓人愈發的寥落。想想，唯有幾本舊書，奔波流轉，卻不曾捨棄。此刻在昏黃中默然沉寂。堆疊起來，便是用了數年的輕便枕頭。假若這書枕頭能放在兒時的紅漆木板大牀上，該有多好。夢也輕些，甜些，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