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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錦時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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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牛】

素年錦時散文

我小時候經常抓蝸牛玩。這在家鄉最不起眼的小東西,曾經帶給我的童年許多快樂。它們通常在雨後出來,在菜園的籬笆和矮樹枝條上,又或在草葉上爬行。它們緩慢地蠕動着身體,伸開兩隻軟軟的觸角,小心翼翼地舞動着,試探着周圍,朝前面慢慢地爬行,並在經過的路上,留下一行發亮的痕跡。

每當雨過天晴,菜園子的籬笆牆上,掛滿了閃亮的水珠,空氣中隱隱地流動着溼潤的水汽。它們就在這時出來了,背上自家的房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總之它們出來了。或許是從泥土裏,或者是草叢的根部。我們小孩子真的沒有仔細觀察過。我們也是在這時從屋子裏冒出來,像那些小傢伙一樣,出來呼吸一下帶水汽的空氣,清涼而溼潤,真是很好的味道,帶了泥土的味道,帶了雨水的味道。

我們通常幾個人一起,來到菜園的籬笆牆前,看那些在枝條上爬行的蝸牛,看它們那好看的房子,看它們笨拙的而緩慢的移動速度。我們小的是不抓的,我們抓下來不是爲了養它們。我們是爲一場小規模的戰爭而準備。小時候我們的娛樂節目少,所以眼前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會被我們利用。我們抓蝸牛,是爲了用它們的身體,其實就是它們的房子,進行一場角力賽。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鬥蝸牛比賽。我們先抓了一把蝸牛,然後找一塊乾淨的空地,聚在一塊進行比賽。

通常的情景是這樣的,大家都有了一把蝸牛,有的放在口袋裏,有的抓在手掌裏,有的放在火柴盒裏。我們會用手指去觸它們的觸角,看它們受驚猛地縮回蝸牛殼裏。玩了一會,然後說,開始吧。兩人就用手指抓好蝸牛,讓兩隻蝸殼的頂尖對頂尖,雙方同時用力,然後聽到喀嚓一聲。蝸殼被頂破的爲輸。這種玩法沒有注的,就是一剎那的快感,看到對方的蝸殼被頂破了,手上留下了一灘破碎的蝸牛屍體,而自己手上的蝸殼完好無損,心中就有一種勝利的喜悅。當時沒有人覺得髒,覺得殘忍,只覺得好玩,覺得痛快。

經過比賽,輸了的蝸牛就屍骨無存,勝利的蝸牛,也只能保存下它美麗的蝸殼,因爲沒有人會去飼養它們,我們要的只不過是它們的蝸殼,我們的快樂建立在它們外面那光潔而結實的房子上,而不是居住在裏面柔軟並具有生命的軀體。勝利者會將蝸牛的肉體用小棍子挑剔乾淨,然後珍藏起來,等待下一次的鬥蝸牛比賽,直到它最後被別的蝸殼頂破。

可以這麼說,小時候的每一次雨過天晴,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不大不小的節日。我想這是對我們小孩子來說的,而對那些蝸牛來說,肯定上災難性的`。沒有人會去想這個問題,因爲在鄉下,在小鎮,在那個年代裏,還有誰會去想這些問題呢?總之我是沒想過的,現在當然會想了。

我現在居住在城市裏,不覺也有二十多年了。奇怪,到了城市,我就想了,想那些兒時玩過的,帶給我無數快樂,但殘忍的遊戲。有時想想,那一灘灘在手指上成爲肉泥的屍體。有時又想想,我這樣去想兒時的遊戲,是否有點矯情。這兩種觀念讓我無法釋懷,無法分對錯,就像我們今天許多的事情,許多的紛爭。

現在我如果問別人,見過蝸牛嗎?他們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說,見過的。但我如果問他們,是在熒屏上或雜誌報刊上見到的吧。他們肯定會不好意思地承認。那些在你眼前活生生地爬行,你甚至可以抓住它,看它在你手指間蠕動兩隻觸角的蝸牛。我想這樣的蝸牛許多人都沒有見過。而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沒見過它們。因爲這些小傢伙,都居住在遠離城市的地方,某個角落裏。我想這也好,否則,它們的命運,或許也會像以前的那些蝸牛一樣,最後要麼灰飛湮滅,要麼就只是保留下一個蝸殼的輝煌。

【醜醜】

醜醜是條狗,我養過的狗。出差途中下車吃午飯,路邊的狗販子向我兜售,說是名犬。小狗身子軟軟的,毛茸茸的,斑紋黃黑相間,好看,在手掌裏爬來爬去,還嗷嗷地叫,惹人憐愛。我雖叫聲好,但也猶豫再三才買下。畢竟城裏養狗是件麻煩事。住賓館時用紙盒將狗偷偷藏了,擔心服務員發現。回家後,我就整天伺候它吃喝拉撒。沒過多久,身上的斑紋褪色。朋友笑我給狗販子騙了,說斑紋是染的,一洗真掉了。後來給它起名,就叫它醜醜。

醜醜愛動,還嗷嗷叫,在房間裏四處走。吃的還好辦,卻隨地大小便,只好不斷教育,慢慢就拉在陽臺上。再大點,帶它去樓下遛,解大小便。醜醜學會後,每天一早,準時在臥室門口,嗷嗷撞門,催我起牀帶它去遛。我上班將它關在家裏,它就依依不捨守在家等。我一回來,它興奮地嗷嗷叫,朝我身上撲上來。再大點,我回來開了門,放它自個去樓下去解手,竟然發現它耍賴,拉在樓梯口。給我打過幾次後,學狡猾了,我盯着就老實下樓,我一轉身,它馬上就埋“地雷”。我照打,它照狡猾,互相較勁。一天,它下樓後,再沒回來,這讓我悵然了很長時間。

自此心中總有種情結,後來我去東莞玩,專門去買一隻回來,狗販子說是松鼠狗,毛色是黃的。我給它取名叫安安,寓意平安。當時我爸已經退休,在家裏的花園伺弄花草,我想安安可以給他點安慰,畢竟我不常在,只是偶然回去吃吃飯。安安漸漸大了,到處大小便,我抓住,將頭按住去嗅它的尿,然後拍它腦袋警告。再大點,放到花園去大小便,拉尿之處的草,全都枯死了,大概肥力過足。又再大點,它總想奔向花園之外的世界。我媽將花園的圍欄加密,但它還是能努力找到縫隙鑽出去,在住宅小區亂竄,直到喊吃飯纔回來。

我過去吃飯,安安一聽見門鈴響,就竄過來守候,脖子上栓的鈴鐺亂響。我一進門它就撲上來,我拼命躲它,它卻還自做多情,追着我,咬我的腳趾,扯我的拖鞋,給我打了,就竄到花園跟我爸搗亂,竄上花盆裏乘涼,將一盆花草給壓斷了腰。我爸氣得想打他,它汪地叫一聲,就逃回客廳,探頭探腦,窺視我的反應。如見我沒生氣,就慢慢湊過來,斗膽咬我的褲腳,四腳朝天,張牙舞爪,發出嗚喑之聲。

那段時間,我工作很累,但見到它,心情也會好點。後來有一天,我進門沒見安安,問起。我媽說丟了。我急了,說幹嗎不找找。我媽說找了,沒找着。我很生氣,說連條狗都看不住。我媽媽說,不就條狗嗎。我知道我沒法子和她說到一塊去。我爸和我媽總說,不就是條畜牲嗎?還讓我們伺候它!

我在城裏養過兩條狗,最後都是離家出走,沒了蹤影。心想如果僅僅這樣,怕還是個好結局,最壞的怕是給人打了,做狗肉煲吃了。有時腦袋閃過這個念頭,心中總不是個滋味。

【涼鞋】

要談涼鞋,最好放在夏天的時候談。因爲夏天一到,街上便流行各式各樣的涼鞋。而對涼鞋的鐘情,全國怕沒有哪個省份的人能超過廣東人了。

走上夏季的街頭,放眼看去,街頭巷尾滿眼是漂亮的涼鞋。當然,我指的是女式的涼鞋。我不提男士們穿的涼鞋,是因爲它們沒有什麼可以讓人驚歎的,更不會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而女人的涼鞋,不但色彩斑斕,而且走起路來,還有各式的聲響,可謂聲色兼備。相信即使是男士,走在街上願意拿眼去望的,定是女人士們腳下的那雙涼鞋。

我記得那年進大學不久,就是秋天了,我們看着校園裏的各種樹葉慢慢地變黃,然後凋落。也奇怪,我們幾個從廣東來的同學,並沒有感到漸涼的秋意逼近。有一天,班級的輔導員找到我們,委婉地問我們家裏是否有經濟困難。

我們上的是師範性的大學,除了每月有飯菜票發外,家裏有困難的同學還可以向學校申請困難補助。對輔導員的關心,我們感到了一種暖意,但我們在經濟上說不上有什麼困難,我們來自中國最早的經濟特區深圳,經濟條件要比其他的同學稍好,所以我們不知道輔導員爲什麼要這樣問。在得到我們一致的否定的答覆後,輔導員還是一臉的疑惑。

後來輔導員拿眼望向我們站立的地面。我們不知道地上掉了什麼,也低頭看看地上,但地上沒有什麼東西。當我們擡起頭時,也是一臉的疑惑。我們不知道有什麼不對勁。

後來輔導員用手指了指我們的腳說,都深秋天了,你們還穿涼鞋?老天!原來她注意的是我們三個的涼鞋。明白過來後,我們三個廣東的學生不禁啞然失笑。在廣東,秋天穿涼鞋有什麼稀奇呢?後來我們再走在校園時,特意看了看走在校園裏的同學和老師的腳,的確都沒有穿涼鞋的。

當時輔導員面對我們的疑問,道出了原由,說是這些天來,系主任留意到我們三個廣東來的同學從報到開始,就一直還穿着涼鞋,以爲有經濟困難,便讓輔導員來詢問一下,說如果有困難,打個申請報告就可以得到補助了,說否則這樣下去是要凍壞腳的。

這件小事雖然過了十幾年了,但至今還留在記憶裏。今年夏天我們學校的一個學生夏令營來深圳,在歡迎聯歡晚會上,和那些校友聊起這件舊事來,雖然當是一件笑話來講,但心裏還是有一種溫馨的感覺。由此可見,廣東人對涼鞋的鐘情程度。

每年放寒假的時候,上海已經是冷得人的骨頭都疼痛了,在寒冷的火車上熬了幾十個小時,我們才感到身體慢慢地暖了起來。一出廣州的火車站,我們就看到廣州人穿着拖鞋在走路,心裏馬上有一種到家了的感覺。

現在由於上班不能穿涼鞋,只好在休閒的時候偶爾過過癮了。而欣賞街頭巷尾別人穿的漂亮的涼鞋,那是隨眼可以做的事情,這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當然,有時你在街上所看到的,也可能是一幅讓人倒胃口的風景:有些女人身上穿了漂亮的衣裙,腳上穿的卻是一雙應該在家裏才穿的拖鞋,白白糟蹋了一雙美麗的玉足。

話又說回來,在夏季談論涼鞋,不如去百貨商店逛逛,看看貨架上零琅滿目的涼鞋,還是要說明,我說的還是女式涼鞋,再試想象一下,穿在哪雙漂亮的玉足上,會走出一種怎樣的風情來呢?

【單車】

我們家遷回老家龍華前,是住在粵北的一個小鎮。每隔幾年,全家便要回一趟老家過年。那時交通不便,坐火車汽車,對我們小孩來說,是件很幸福的事,所以那時一提回老家,我總是顯得無比興奮的。我們通常在下午到達樟木頭的天堂圍火車站,然後搭我叔父他們的自行車回家。自行車在公路上時快時慢地行進,因爲是土路,一會上坡,一會下坡,還有許多彎道。路面還有一層沙,車輪在上面滾過,是一陣沙沙的聲音,好聽極了。叔父他們騎得好象蠻吃力的。到家時通常是天已經黑了,是晚飯時間了。過年對我們小孩來說,真的是快樂,除了有新衣服穿,還有好吃的,還能放鞭炮。對我來說,回老家過年,最開心的事,莫過於能盡情地享受騎自行車的樂趣。

當時在我們居住的粵北小鎮,街上行走的自行車寥寥無幾,郵局那綠色的自行車也就顯得特別的招搖。我的舅舅在郵局工作,我就是借了他的自行車學會騎車的。但常常在手癢時卻找不到車子騎。而我發現在老家,幾乎家家都有自行車。這裏的人們無論是下田種地,還是去趕集市,或者去什麼地方,通常都是騎自行車的,他們將自行車的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這情形讓我極其羨慕。

我們家在八十年代初遷回老家後,我終於可以隨時騎上自行車了。我剛回來,在老家住了一些時日,那時我認識的人不多,村裏的人認識我,而我不認識別人,加上性格有點內向羞澀,所以和人交談的機會並不多,閒暇時我大多用騎自行車來打發時間。一段時間後,自覺車技有了不少的長進,比如在行駛時,可以放開握着車龍頭的雙手什麼的。以至於有一天母親要出龍華鎮辦事,我便自告奮勇說搭她去。她自然十分高興。不想騎了一段路後,在轉彎處摔了一跤,原因是路面的那層沙子,容易讓人一不小心就會失去控制滑倒。還好,母親並沒有受多大的傷,但因爲這一件事,我再也不敢炫耀車技了。

我去觀蘭鎮中學讀書時,平日在學校住宿。那時學生都是騎自行車來上學的,學校裏到處都擺放着自行車。有時我們出去山塘游泳,或者去鎮上的餐館吃飯,都是成羣結隊騎着自行車去的,一路響着車鈴聲,熱熱鬧鬧的,那情形現在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到了週五一放學,我就回龍華,週末再騎車回去,一個人獨來獨往,一路聽着耳邊的風聲,車輪與路面摩擦的沙沙聲,那時不像現在人多熱鬧,路上和曠野上,顯得十分的空曠而寂寥。有些路段路面的沙層很厚,在颳風的冬天和炎熱的夏天,騎車就會十分吃力。一個人獨自走幾十公里的路程,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害怕的。我想那些日子,是我這輩子騎自行車騎得最多的日子了,又愛又恨。

那時我就想,要是路面鋪上柏油,騎車會舒服得多的。樂趣自然也就多點。後來我去深圳中學上高中時,車子是不騎了。因爲那時到處都在搞道路工程,回家有時還要繞路走,有時走石巖,一下雨,到處都是泥濘路,連公共汽車行駛都十分艱難,自行車就更不要提了。那段時間,騎車對我來說,只是偶爾爲之。

我大學畢業分在蛇口工作後,也有過一段騎自行車的日子。進入九十年代後,深圳許多道路都修成了水泥和柏油路了,形成了頗具規模的交通網絡,和以前那些黃泥路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騎車成了一件挺舒服的事情。蛇口因爲小巧,出門有一輛自行車,就十分便捷,哪裏都可以去。那時年輕好動,去玩耍或搞活動,都是一幫朋友騎了自行車去的。

後來經常發生丟自行車的事,有的人據說一人就丟了十幾輛車子,搞得有的人即使買了新車,也要用油漆塗抹得十分醜陋難看。更多的人是去黑市買贓車,幾十元一輛,再被偷了之後又再去黑市買,這樣那些偷來的贓車就有了市場,形成了惡性循環。以至於在深圳流行這樣一個笑話,說要是沒被偷過自行車的人,就不算是真正的深圳人。這是深圳一個關於自行車的黑色幽默,相信許多人現在再談起,大概還會發笑的。不過說來有意思的是,我還沒有被偷過呢。後來我不再騎車了,送給另一個同事騎,不久那輛自行車就被人偷了。

現在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騎自行車了,主要是路上空氣不好,還危險。這些年路上的自行車也漸漸地少了。現在的路況比以前好多了,人們也開始有幾個錢了,自然想享受享受了,路上行駛的,更多的是小汽車了。當然,小汽車不是人人能買得起,但自行車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了,需要的人都能買得起了,款式和功能也多了起來,除了用作代步,更多的人將它當作健身的工具。有的還買回健身單車,放在家裏搞健身運動,能出出汗,是利於身體健康的。要是不騎,大概會成爲家中的一件擺設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行車的變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