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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定安與他的書香之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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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彭老,始於我的第一本文集《清明雪》,距今二十年。當時,我很想請在遼寧文化界和學術界德高望重的彭老爲文集作序。那天,時任遼寧日報總編的武春河先生帶我去泰山路的彭老家中拜訪,彭老夫婦極其熱情的接待了我們,沒有一點高官的架子和大家的派頭,二老一邊給我們沏茶、洗水果,一邊與我們談笑風生,時而妙語驚人,就這樣海闊天空的談着談着,我竟然改變了初衷,暗示武總編不要再提請彭老爲我作序的事情。出來的時候武總編問我爲什麼,我說看彭老的案頭,聽彭老的講述,覺得他實在太忙了,那麼多的寫作計劃,哪一篇的價值都遠遠重要於給我作序。

彭定安與他的書香之家散文

此後,我便一路追隨彭老的文化足跡:聽他的學術報告,讀他的理論文章,在書店內外相繼淘來他的《魯迅雜文學概論》《走向魯迅的世界》《魯迅學導論》《魯迅探索》,一一拜讀,頗有心得。如果說魯迅是我最敬佩現代中國文壇上最有骨氣和筆力的“民族脊樑”,那麼,營口的沈老(任民)和瀋陽的彭老則是我帶領我走進“魯迅大學”的最好的輔導員。

引薦我進一步認識彭老的是省散文學會的常務副會長康啓昌老師,她不僅把彭老和我的文集都編進了《散文經緯——遼寧散文叢書》(典型的“小魚穿大串”),而且還在散文學會的筆會中多次請彭老做專題報告,記得一次攜夫人同去聆聽彭老有關“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敬畏歷史、敬畏真理”的生動演講,無論是彭老的思想,還是彭老的風度,都把她感動的一塌糊塗,從此也成爲了彭老的忠實粉絲。

前不久,康老師和還有另一位讓我敬佩的“學者型官員”於金蘭老師,邀我一同前往蒲河北岸的碧桂園參觀彭老新居,主要是想慰問這位正在承受喪子、亡妻之痛的耄耋老人。接受這個邀請,我的心裏不無糾結,有幸拜訪自己的精神偶像,自然受寵若驚;可是如何面對彭老晚年再次遭受的人生重創,我實在找不出任何足以說服自己進而寬慰彭老的語言。這個心結,直到我們走進彭老的新居,看到彭老的笑顏,特別是聽到彭老近期的學術成果和未來的人生規劃,才徹底打開,彭老就是彭老,智者就是智者,有許多痛苦和快樂都是吾輩難以理解的,他的痛苦是隱痛苦,他的快樂是大快樂。此時此刻,看着彭老與康老師她們談文學、談美學、談哲學,講往事、講雅事、講趣事,我在他的臉上一點也沒讀到老人之“衰”和孤人之“哀”。

彭老這棟聯排別墅可比我二十年前去過的三室一廳寬敞得多漂亮得多了。只是覺得有些空曠,曾經擁擠在草棚子裏的四口之家,如今一個兒子遠在天涯,老伴和另一個兒子遙住天堂,唯有彭老踏着特製的防滑樓梯上上下下,自言自語。一間又一間空蕩蕩的客廳、書房、臥室……默默陪伴彭老的'只有架上的冰冷的古玩、牆上的蒼勁的字畫、牀頭的大幅夫妻合影、案頭的大摞筆記文稿,再就是一櫃子一櫃子伴隨彭老多年的藏書。

我知道,彭老的愛人曾是他的“學姐”,還是他的英語老師,也是他參加革命的引路人,他們風雨同舟六十載,情深意重,如今卻是鸞鳳“生死兩茫茫”;我也知道,在彭老的愛子身上寄託着他的許多希望,也曾給他帶來了許多快樂,誰曾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彭老這輩子,少年喪父,青年和中年遭受反右和文革迫害,晚年又相繼喪子和亡妻,誰能經受這樣的打擊?如何經受這樣的打擊?環顧周遭,突然有一種感悟:答案或許就在彭老那滿滿登登的書櫃裏和疊疊摞摞的書桌上。

少年時的他是靠讀書學習走出窘迫家境和愚昧村落的,離家求學求真理,十五歲就在報上發表文章;反右和文革中,下放、流放中的他,把讀書和筆記作爲自己的生存狀態,爲今後的理論建樹做了大量知識儲備;走上領導崗位的他,自覺擺脫文山會海和肉山酒海,專心致志做學問做課題,購買的經典著作和出版的理論專著遠遠多於物質收穫和政治成果。如今,像彭老這樣的學習型幹部、學者型官員、學員型領導實在是少之又少,如果說當年彭老在困境中學習是因禍得福的話,那麼,現在大量的不學無術專攻權術的政客們難免樂極生悲。

坐在這個寬敞明亮的客廳裏才知道,彭老並沒有完全沉浸在個人的痛苦和悲傷中,他的黑夜並沒有我 們想象的那樣漫長,恰恰相反,他始終覺得自己的時間非常緊張:他在主編《中國地域文化通覽——遼寧卷》,共計五十萬字和大量的資料、圖片;他在撰寫《瀋陽文化史》,共計三卷,每卷五十萬字;他在編輯整理《彭定安文集》,計劃二十卷,現在已經出版一至六卷共計三百萬字。他還要應邀講學、出訪、撰文……更重要的是,他每天都在堅持讀書學習,不斷汲取新的知識,不斷展開新的思考。因此,我們在與彭老的交談中,我們在彭老的學習精神和工作狀態中,怎麼也看不出他的孤寂和傷痛,怎麼也看不出他是八十四歲的老人,還有,我怎麼也看不出他曾是身居高位的官員。

他自己設計的頂樓可以透過天窗看天空;他專門定製的石刻上書寫着“正氣”二字;他對一個叫做“雀之巢”的網絡文學社團說,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文學的良知和希望;他的案頭擺放着愛人的照片,定格着亡妻的時間;他的書籤那天夾在楚辭的《離騷》上;他在院子裏自建“草亭”,並且自書楹聯:任花開花落,隨雲捲雲舒……這些都是此時此地彭府環境和彭老心境的真實寫照:通透,安靜,優雅,自然;從容,淡定,睿智,和善。總之,最是我所欽佩和敬仰的那種學者型官員,學者型文人,學者型師長。臨別時,我將一尊玉豬龍送給正當本命年的彭老:文心雕龍,字字珠璣。祝彭老龍年大自在,晚年大自由。

彭老也將他的幾本文集贈與我們,其中一本《安園讀書筆記》當晚便讀了大半,原來在彭老的百萬著作中,更有萬千“讀書筆記”做原料,這便是輝煌背後的夜讀、夜思和夜書。尤其是讀罷書中的“扉頁漫筆”,更覺得彭老是位地地道道的“書生”——文心天下,書緣一生:幾十年如一日,不斷的進出書店,訂購書籍,讀書筆記,著書立說……由此構成生命的豐厚和絢麗,於是想起東坡詩句: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而彭老則可以這樣說:問汝平生功業,藏書讀書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