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和裏子散文

正在漫不經心地在超市收銀臺前排隊，突然，前面一個女孩說：“憑什麼啊？你們買了一大堆，我就買這麼一個小食品，還要給我拿出來？不行。”聞聲仔細一看，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對母女。原來媽媽是打算把一個小盒子放到旁邊的退貨筐子裏，遭到了女兒的強烈反對。那個媽媽看了我一眼，沒有出聲。女兒也許覺得自己剛纔表現太過激烈，分貝馬上降了下來，不過，仍然在小聲反覆嘟嚷着，堅決地把手中的小食品放在了收銀臺上。這時，站在旁邊的一箇中年男人說話了：“姑娘做的對！憑什麼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這位應該是爸爸了。女兒受到鼓勵，臉上露出了笑容。媽媽看看我，也許覺得有旁人在場，仍然保持沉默，低頭往收銀臺上擺放選購的商品，女兒幫忙一起往外拿。旁邊的爸爸又說話了：“姑娘，別累着了！這活讓她自己幹，我們怎麼能幹這種活呢！”女兒聞言高興地跳到爸爸身邊，抱着爸爸的一隻胳膊說：“對啊，我們怎能幹這活？”父女倆親熱地依偎在一起，笑呵呵地看着媽媽擺放着商品。女兒戴着一副眼鏡，瘦瘦的，看樣子應該是大學生了，但年齡也不大，頂多也就是大一、大二的學生，爸爸媽媽應該不到五十歲。多麼和諧幸福的一家三口！

走出超市，我還在琢磨剛剛發生的令人羨慕的場景。於是不禁又想，這一家三口人當中，如果必須排隊的話，在創造這麼和諧幸福的一個家庭氛圍的貢獻上，誰做的最好呢？女兒活潑可愛，爸爸詼諧幽默，媽媽賢淑寬容。仔細衡量，我覺得還是媽媽貢獻最大。不在於她的任勞任怨，而是寬容大度。試想，如果這位媽媽在家就是說一不二的主，在決定放棄購買那盒小食品之後，女兒不大可能這麼明確表示反對，極可能有委屈憋在肚子裏，而不是大聲說出來；同樣，那位爸爸也不大可能明確表示支持女兒，而且還和女兒一起開媽媽的玩笑。

公共場所，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人們最講究的是面子。這位媽媽如果在家中比較在意個人權威的話，在公共場所則會變本加厲的在意。女兒膽敢公開對抗，大聲表示反對，媽媽或者當即拿出虎威，或者暫壓怒火，回家算賬。如此一來，女兒即使買到了想要的小食品，也會陪上十二分的小心，努力化解已經造成的不良影響。而爸爸呢，懾於虎威，或者在這場母女鬥爭中保持沉默，但更正確的'做法也許是協助妻子勸女兒放棄主張，而絕對不敢再火上澆油，與女兒一唱一和地調侃。

三人上演的一幕喜劇，主角其實只有一個人——媽媽。媽媽把女兒的的權力主張視爲民主的正常發揚，很快放棄了自己最初的打算；妻子把丈夫的調侃視爲至親間的善意表達，在操勞中享受這一快意開心的過程，獲得一種精神上的滿足和放鬆。這位媽媽忘了什麼？她唯獨忘了自己的面子，或者說，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對她來說是丟面子的事情。正相反，或許這就是她想要的併爲之自豪的有面子的事情。在公共場所，大庭廣衆之下，不經意間，一家人大秀恩愛和睦，不正是所有妻子、媽媽們的願望嗎？

與面子相對的，就是裏子。裏子是什麼？我認爲就是個人內心的感受。同樣的一件事，有人在意的是面子，有人在意的是裏子。有的人感覺沒面子，有人的感覺正相反。就像冬天穿羽絨服，在面子裏子不能完全盡善盡美的時候，有的人追求的是款式和麪料，也就是面子；有的人追求的是裏子的透氣性和內部填充羽絨的質量。一般情況下，各有所好，很難說哪個更好。而一旦進入到極嚴寒的環境，孰優孰劣馬上不再有任何的爭議。

特別注重面子的，就會少了對裏子的認識與理解。一切以個人面子爲評判標準，逢面子必爭，丟面子必怒，必找回面子而後快。爲了個人有面子，哪管什麼親情、感情以及他人的尊嚴與權力。面子沒了，天都塌了，要那些還有什麼用？

而注重裏子的人則相反，視面子如浮雲。親人有面子，就是自己有面子。至親的面子，就是自己的裏子；用自己的裏子，去撐起家人的面子。旁人覺得丟面子，自己恰恰認爲撿了個大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