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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花兒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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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花兒就醒了。黑暗中,她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躺在她左側的十二歲的朵兒。朵兒酣睡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凍得冰涼。花兒嘆了口氣,她把朵兒的手,塞進被子裏,又把被頭朝上拽了拽,把朵兒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遮嚴,她這才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右側,蜷縮成一團的九歲的蕊兒,花兒輕輕嘆了口氣。

關於花兒的散文

山村的冬夜是寒涼的,火牆子下半夜就沒了丁點的熱乎氣,幸虧炕頭還透上來絲絲的暖意。花兒聽着窗外的塑料布被北方颳得呼啦啦地響,窗下偶爾傳來小黑狗的幾聲夢囈。花兒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她又側耳仔細聽了一下,這才發現,屋子裏過於安靜了些,往日,這個時辰,後屋裏,那個男人的鼾聲可是正濃呢!

十五歲的花害怕這種安靜。因爲通常這種安靜,預示着後屋裏那個正當中年,精力過剩的男人,也許正在枕頭上輾轉反側。一想到這,花兒的身子就開始哆嗦。果然,不一會兒,花兒就聽見門外有人在低低的在叫她的名字:“花兒,出來!”

花兒只覺得全身冷到了骨子裏,她下意識地摟緊了兩個妹妹

“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啊!”門外的聲音透着焦躁。

花兒的眼淚下來了,她不敢不出去,她怕這個場面讓兩個還年幼的妹妹看到。花兒抹了一把眼淚,悄悄把自己變冷的身子,從熱被窩裏扯出來,然後輕輕給熟睡中的兩個女孩,掖好被子。花兒磨磨蹭蹭下了地,一步一挪,朝門口走去,腿上彷彿墜了千斤重的石頭。

花兒,剛開了條門縫,門外的男人,一把把她拽了出去。那個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迅速把花兒抱起來,幾步竄進後屋,把她扔到了炕上。花兒的腦子裏空空的,她小小的身子在褥子上,像篩糠一樣抖着。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像山一樣壓了過來。在花兒的眼淚掉下來之前,花兒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像是從死人堆裏發出的痛苦的呻吟……

望山屯的黎明來了。這個只有二十多戶的'小村子,在雞的啼鳴聲和狗吠聲裏,開始炊煙裊裊。

花兒的身影出現在廚房裏,她忙着在燒紅的大鍋裏貼着發麪餅子,通紅的爐火烤着她那張木然的臉。她佝僂着身子,下體隱隱地作痛,這使得她走路的時候不得不盡量拉開兩條腿,看上去極不自然。

朵兒和蕊兒,在花兒把飯做好,屋子燒暖的時候,嬉笑着爬出被窩,就像兩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花兒的身後,嘴裏一邊歡快地叫着姐姐,一邊以花兒的身體做掩體,藏着貓貓。這時候的花兒,臉上有了笑模樣。她用疼愛的口吻呵斥兩個妹妹不要搗亂,然後由着兩個妹妹爭搶着,一個往桌子上端飯,一個去幫她把大鐵鍋裏的熱豬食,舀到木桶裏。這時,花兒把兩隻手,在圍裙上一抹兒,拎起裝滿豬食的木桶,出了門。

當花兒喂完豬回來,她們的父親,確切的說,是花兒的繼父,已經和兩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在飯桌上大快朵頤了。

花兒趁這個功夫,把兩張貼餅子、幾塊鹹菜,塞到兩個妹妹和她自己的書包裏,這是兩個妹妹和她的午飯。然後,她還要把繼父的那份,給留在重新刷淨,放上清水的鍋裏。

花兒的日子,幾乎天天如此,她天天期盼着兩個妹妹,快點長大。

這天放學後,村裏的媒婆劉嬸來了,花兒高興的不得了。也許繼父有婆姨疼了,她的日子也就好過了。可是那晚的飯桌上,花兒的繼父陰沉着臉,罵劉嬸給他介紹的都是帶着拖油瓶的寡婦。花兒大氣也不敢出,看着繼父捏着小酒盅,一杯杯往肚子裏灌,直到看見他爛醉如泥。

花兒不恨繼父,誰願母親死得早呢!那年冬天,花兒才九歲,朵兒六歲,蕊兒才三歲,花兒媽沒等花兒的小弟弟生出來,就大流血死了。那個年代,山裏人窮,生孩子就跟下豬娃一樣,沒人重視。等花兒的媽媽難產時,花兒的繼父才傻了眼,接生婆怕攤上人命,也開溜了,花兒媽媽就這麼沒了。

應該說,花兒的繼父,在花兒媽媽去世後的頭三年裏,待她還是不錯的。她的繼父是什麼時候變得呢?花兒一想起這個問題,就眼淚汪汪起來。

花兒永遠不會忘了那個日子,那個黑暗的日子。本來那天是她十五歲的生日,繼父還給她買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和一條布拉吉。這在那個年代,多讓山裏的女孩子們羨慕啊。那天花兒扎着蝴蝶結,穿着布拉吉就像個美麗的公主。兩個妹妹圍着她又唱又跳,就連繼父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誇她長得越來越像媽媽了。那時,她怎麼那麼傻呢?怎麼就沒預感到迫近的危險呢?

那天,等花兒的兩個妹妹都睡下了,喝多了的花兒的繼父,叫她給他倒杯水喝。於是花兒,毫無芥蒂的去了繼父屋裏,結果,花兒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花兒了。

事後,花兒的繼父給花兒跪下了,他狠狠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向花兒賠禮道歉。花兒什麼也沒說,但是花兒的心碎了。

從此,花兒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花的繼父清醒時,待花兒像人,喝多了,待花兒就像魔鬼。

花兒本想一死了之,但是爲了兩個妹妹,她留了下來。初中畢業後,她選擇了輟學在家,她像個老母雞一樣,時刻扎沙着翅膀,保護着這兩個妹妹,她怕她一眼沒有照看到,她們會像自己一樣,被烙上恥辱的烙印。花兒不是不敢控告繼父,她是不想那麼做,她可憐那個男人,她也可憐兩個妹妹,怕她們因此在人前擡不起頭來。

花兒的繼父,知道花兒恨他,他也恨自己。他掙扎過,可是很多時候,在慾望面前,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邪惡。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醜行暴露,他還有臉活面對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麼?

花兒瘋了,就在朵兒考上大學的那一年。三年後,等蕊兒也考上大學的時候,花兒死在了門前的水塘裏。不久後,花兒的繼父也在村子裏消失了,而朵兒和蕊兒,再也沒有回來過。

此後,每年清明,總有個手捧着百合花的女人,出現在花兒的墳前,那個人,就是和她同桌過的我。而關於花兒的不幸,我和村裏人一樣,說不清,是該同情,還是該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