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歲月帶不走的思念散文

歲月帶不走的思念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69W 次

年已過半,夜空裏時不時還傳來零星的爆竹聲,單調又吵鬧,且不具美感,將僅剩的一點節日氣氛炸得七零八落,唯有一地的碎屑在冷風中瑟瑟發顫。我不喜歡鞭炮的聲音,結婚要放,死人要放,這完全相同的響聲沒一點區別。結婚是白頭偕老,離去是一路走好,在我看來都差不多。不都說婚姻是墳墓嗎,都一路走好吧!再響的鞭炮也炸不碎冷寂的夜空和濃厚的陰霾,倒是成就了鞭炮短暫的輝煌。

歲月帶不走的思念散文

夜,很冷,風劃過,帶不走——我年復一年的思念。歲月的塵埃,依然厚重,默默靜視着我。所有的快樂如此短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在了,快樂也不再。自雙親早早離開後,我再沒體會過家的溫馨,還談什麼年味兒。這一個新年,悲傷依舊,落寞如初。

孤獨不是寂寞,孤獨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寂寞是這種生活方式裏的某種狀態。當我選擇了孤獨,或安然,或閒雅,或寂寞,寂寞怎麼可能讓我如此美麗?寂寞之外,是更深的寂寞。當我遙望夜空,滿城的燈火,只要有一盞因我而亮,那便是不寂寞的。寂寞的前身是美麗,寂寞是美麗凋零後的幻化,而非美麗的寂寞。

寂寞就如同每一年除夕夜裏的煙花,它們也曾讓夜空如此絢爛亮麗,它們將美麗留給夜空,自己卻隕落於地。一陣風過,它們盤旋着離開,無謂要去哪裏,已然漂亮地活過,足矣。寂寞是我手裏的紅酒杯,一家人品的是心醉,一個人飲下的是心碎。於是將酒杯擲下,清脆的聲音不停迴響,這夜便不再寂寞。

看紅塵,多少溫柔的癡醉,又怎抵,世事的變遷。碎裂的酒杯,也會有一種黯然失魂的美,和着冷雨,恣意橫飛。氤氳的酒香,執着的孤單,瞬間瀰漫了整間屋子,漸漸延展至夜空。我本獨自飲酒,卻無端讓夜攫取了醇香,我便在這酒香裏沉沉睡去。

這些年來,所有的文字只是爲了給老爸看,活着就這麼個念想,從生硬而晦澀的文字開始,當我剛開始有些隨心所欲,有寫作慾望之時,老爸沒了。每一次去祭拜父母,會把我的一些文章念給老爸聽。老爸永遠是我心目中最棒的男人,這四十五年來,彷彿都在證明給老爸看,當然,我很不爭氣,我已經努力了,我一直想多練練筆,多寫點,然後很自豪地跟老爸說“爸,你看我寫的小說怎樣,打個分吧。”可是我連這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妖沒有本事,寫不出名篇鉅著來,更沒有精髓的思想,所有的文字都上不得檯面,純屬自娛自樂。但妖又極其自戀、自私還自我,沒有任何信仰,只信自己!這輩子從不小瞧自己,也不大看別人,始終未曾忘記這句話,因爲在我孩提時代,老爸是這樣告訴我的。

爸爸走的時候才62歲,在他離去的前兩天,是老爸的生日,那是最後一次陪老爸喝酒,因心臟不好本已戒酒的老爸破例喝了兩杯紅酒。那一天他很開心,自媽媽走後,那是我和妹妹給老爸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有媽媽的絮叨,爸爸端起酒杯的那一刻自是多了幾分豪爽。老爸很能喝,年輕的時候常常醉得不知歸路,在這一點上,我完全秉承了他老人家的優良傳統。

每一個夜晚的來臨,我並不急於開燈,我怕那些刺眼的白光驚擾了父母的魂魄。我不停地抽菸,一屋子煙味兒,很是嗆人,總是希望爸爸媽媽會出現在那煙霧裏。坐於暗夜裏,我腦子裏常常會有很多畫面:爸爸把煙遞給我,媽媽試圖去阻止爸爸,媽媽還會嗔怪爸爸“你個老傢伙,真不知你是怎麼教女兒的,人家的父母都是給女兒買花裙子,你倒好,盡買些煙啊酒的,哪天你發大財了,是不是還要買飛機大炮嘛。”

老爸則對媽媽笑笑“你個老孃們兒懂什麼,薰過的肉肯定比新鮮的放得久。女孩子抽菸喝酒也不是啥壞事,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像個小腳媳婦似的,要大氣,要潑辣,還要天不怕地不怕。不要去學那些只會在自家門前賣弄口舌,濺一地唾沫星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還真是的,老爸的話很管用,我至今都不嗑瓜子,一切零食都與我無關。就我所知,很少有做父親的會允許女兒抽菸喝酒,我老爸是個特例,因此我也在他的薰染下漸漸成了另類。在老爸的理念裏,女人抽菸喝酒並無不妥,因爲我逝去的奶奶也抽菸喝酒。

我十三歲就會抽菸,只是動作不太純熟,那時常常偷老爸的香菸躲在廁所裏過癮,偷來的東西上不得檯面,但那種刺激感總是會牽扯着神經的興奮。因怕人發現,故警惕性很高,被嗆在所難免,談不上什麼樂趣,只是好奇而已,只是想裝出很大人的樣子。當我十五歲那年,老爸第一次主動拿煙給我抽,他要我考上海外語學院,還說學外語的人不必拘於小節,凡事都灑脫一些。

老爸會五國語言,精通英語和德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我的印象裏,沒有他老人家不懂的。老爸啊,怪女兒無能,雖外語考了全校第一,無奈其他科目太差,與心愛的大學失之交臂,讓老爸一腔期願化爲虛無。對不起,老爸!今晚我喝了很多酒,腦子不是很清醒,也不想讓自己清醒,閉上眼睛就開始想老爸老媽。想醉,怎奈酒量太好,怎麼也醉不了,太清醒的人生令我難以承受那一連串災難。

自我有記憶開始,也就四歲左右吧,我再也不能如鄰家的孩童般自由地玩耍,每天要背唐詩宋詞,要學加減乘除,最要命的是記英語單詞。爸爸是大學老師,還是班主任,每天清晨六點老爸帶學生跑步,我就站在學校的操場邊朗讀,聲音要大,中氣要足,若不然,老爸的耳光就會在我的臉上留下痕印。

我始終堅信,黃荊棍下出好人。十八歲以前,是老爸的鞭子在伴隨我一路成長。我不怪他,如果沒有他的嚴厲教誨,我可能跟我哥一個下場,正因如此,我纔有了今日的閒適生活,再無需勞作之累。在從前那些闖蕩的歲月裏,我憑着一身豪氣和酒量,硬是爲自己闖出一片朗朗天來。

當然,一萬個家庭就有一萬種教育方式,我老爸既嚴厲又驕縱的教育方式顯然很適合我,由此,也讓我多了幾分男兒氣。我可以從一個溫婉的淑女秒變爲一個打街罵巷的潑婦,這沒什麼不好,人就是應該有極端而鮮明的個性,這樣才能適應社會的發展,才能在不同的環境裏生存下來。我討厭溫室裏的花朵,也討厭中庸的活法,若我有孩子,我定然也會這般教他們。可惜,妖爲了自由,放棄了這份天倫之樂。

在我很小的時候,老爸就讓我讀莫泊桑的《項鍊》,那時候不懂,現在我明白老爸的苦心了,他老人家是在教我不要學瑪蒂爾德那樣去爲自己的虛榮買單。這本書最具諷刺意味的情節在於小說的最後一句話“哎喲!我可憐的瑪蒂爾德!我那串是假的呀,頂多也就值上五百法郎!”瑪蒂爾德辛苦還債十年,卻被告知她當年借的是串假項鍊,她當然很難接受那樣的事實,但卻又真實發生在了她自己身上。莫泊桑藉此諷刺那些愛慕虛榮的婦人,同時賜予她們愛慕虛榮所導致的惡果。

再讀《項鍊》,感覺自己活得很實在,有就有,沒有就沒有,虛榮是一種慾壑難填的貪婪,而我並不需要。感謝老爸!沒有你當初的諄諄教導,或許我會一直活在自己臆想的美好裏,或許我會成爲一個僞劣之人,或許我會跟大多數人一樣,戴着假面,整天嘴裏道着虛晃之詞。與老爸的感情無法估量,也很愛媽媽,自他們離開,我再也找不到歸依感,再也不能做個撒嬌的孩子了。

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我有一顆脆弱的心臟,我有一副殘破的身體。遺傳了老爸開朗的性格,也遺傳了爸爸媽媽的病,心衰就心衰,該來的始終躲不開。可是,我依然笑看紅塵,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隨時都可能死去的病人。我每天都笑着,那麼坦然,那麼豪爽。從前,我以爲自己活不過四十歲,不曾想,一不小心又多活了五年。討人嫌,活千年,這話很是在理。

小時候常挨老爸的鞭打,也讓我的性格堅韌無比、倔強非常,從那時起,我就厭惡哭泣和眼淚。我發覺自己完全靠着意念而活,朋友們說我是個怪人,的確如此。每年夏秋之季我全身都會起蕁麻疹,得過此病的人大凡知道,渾身奇癢難耐,控制力差的人會撓出一身血痕來,頭幾年我還去醫院輸液治療,後來也懶得去了,一發癢我就喝酒,我轉移注意力,把自己灌暈乎了就挺屍。這般折騰十來天,疹子自然就消失了。這許多年來,我最不喜歡的地方就是醫院,那真的是一座閻王殿。

從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常常會把別人批駁得體無完膚,只要有老爸在,我說話也底氣十足,可後來老爸沒了,我整個人幾乎垮掉,繁重的肉身在往下沉,只以靈魂與老爸對話,那一段歲月裏,我倍受煎熬。老爸跟我說過,“每一個人都應有自己的理念與生活方式,何苦要去生搬硬套別人的,過自己的日子,說自己的話。做事前先問問自己是否喜歡、是否願意,而不是爲了誰去做。”不錯,別人的唾沫昇華不了自己的人生,何必介意。一個人的.心胸是歲月磨礪出來的,而不是嘴裏說說就有了。當我還在乎別人對我的評價時,只能說明我修煉得不夠,還沒能達到我應有的人生高度。

老爸是我永遠的崇拜,哪怕人已不在,這一份愛,我以精神承載!老爸教過我德語的再見是Ade,可我不想跟老爸說Goodbye,你是我今生來世永遠的崇拜,不要讓女兒一次次傷懷,你怎麼可以走得如此草率,如果想我,就入我夢來!這一份想念,是任何男人都給不了的情感!男人可以有很多,但老爸只有一個!

愛情死了可以重生,可父母走了能再回來嗎?我可以跟一個又一個的男人說再見,我可以把愛情當做是插曲是玩笑,我摯愛的雙親卻也跟我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他們竟然跟我道再見,何其殘忍!自我有記憶開始,就爲了老爸而活,老爸是我生命的主題,我可以爲了得到他一個讚許,在我已遺棄書本十幾年後再一次捧起英語書背起單詞來,我可以爲了請老爸來吃頓飯,提前很多天就在心裏默菜譜,我甚至找出很多難唸的字去請教老爸,以此證明我有在看書。或者常常在老爸教侄兒學英文時冒幾個英文成語出來,以示自己還沒完全忘記,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只爲了得到老爸的認可。

很難理解自己的這種行爲,也很難從這種慣性裏抽離出來,就是此刻我也在心裏唸叨着“嘿,老爸你有在看嗎?我在寫你哦。”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可以令我瘋狂至崩潰,可老爸的離開卻讓我肉身與魂靈分離,他在我心目中彷彿一個神。老爸怎麼可以如此博學,會幾國語言都不說了,會多少詩詞,會寫出多少我無法望其項背的文字更不提了。天妒英才哪!作爲老爸的女兒,我實在是太遜了!看着爸爸留下的這本厚厚的《辭海》,窮盡我一生也是讀不完的。

爸爸,我愛你!但我再不能挽着你的臂膀撒歡,再不能嚷嚷着讓你給我買菸,再不能聽你嘮叨着要我早睡早起,再不能聽你在電話裏跟我說天冷了,注意保暖。真的很驕傲今生是你們的女兒,老爸老媽給我留一間房,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來與你們團圓,沒有你們的日子,我很不習慣。

死亡於我,只是換一個活法,我自然不會無故去尋死,但若命限到了,我會笑着離去。我沒有向命運屈從過,至始至終我都牢牢掌控着自己的命運,我看盡所有的繁華,如今又歸隱於幽謐之所,我把日子過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每日裏與花兒絮話,跟狗兒交心,將我幾十年的人生在文字裏激揚,這般的閒情逸趣,何等逍遙!是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也承載不了我悲情與歡愉的一生!妖是百無禁忌的,當然可以笑談死亡。我死以後,請大家笑着爲我送行,一杯薄酒,一支香菸,足已慰籍我漂盪於荒野的魂靈。

一朵花可以燦爛一季夏,可當它飄落於地的一剎那,我們依然會憐惜它曾經的美麗,我們總是難以忘卻它餘留的芬芳,就如同生命中的某個人,雖只是驚鴻一瞥,卻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回味。如果要做一朵花,請賦予我妖媚的色彩,輕盈的姿態,魅惑的迷香,有一天當我被西風吹折飄零無依,也要撒落一地的芬芳。

在我還在喘氣時,我定會好好活着,我把每一天都活出精彩與質感。老爸老媽,請在天堂裏爲我祈願,願我活得健康,活得久長,活得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