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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殘酷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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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本質上與實利無關,他是一種感受,隨着感受去追求,追求的過程,喜、怒、甘、苦,便形成自身的精神體系。得與失都是一個未知數。愛一個人,愛一件事,愛一種東西,在愛之前總有幾成把握,唯有愛文學,不確定的因素簡直太多了,也許勞碌一生都是失敗的。並不是說發表過多少篇文章就是成功,幾年不發了,還冠之予作家,沒有這樣好的事情。有人爲了面子擡舉一下,謂之作家,自己還滿答滿應,這是皮厚。這個稱號不會輕易讓你享用,就算髮表過幾十萬,幾百萬字,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速朽,一樣是過程而非是結果。而這個過程各不相同卻最見崢嶸。

愛的殘酷的散文

我要介紹的趙世明,正是對文學愛到極致,愛到近乎殘酷的境地,是文學讓他窮困,讓他潦倒,讓他在人們心目中永遠是個流浪者的形象,一個生活中的寂寞旅人。他在十八歲時《晉中日報》發表處女作,之後,分別在《晉中日報》《鄉土文學》《黃河》等報刊雜誌上陸續發表過不少作品。然而,這個夢成了他現實生活的對抗者。八十年代後期“下崗”,爲接近文學,他三進《鄉土文學》借用,薪水只有三百塊錢。其間,出了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作品:《心向何處》、《村事漫說》、《孟莊故事》、《故城之秋》、20多萬字的大型報告文學集《紅塵練》等。藝術感覺源源而來,創作勢頭如日中天,晉中文聯與晉中師專聯合舉辦了“趙世明作品研討會”。認爲他特出的語言藝術是:幽默風趣,營造的氛圍輕喜輕悲,人物描述具有漫畫情調,貫穿的情緒能滲透骨髓,又難以言說。當時在晉中作者羣屬於姣姣者。

然而,他長期不能給家庭創收,“財政”出現嚴重虧空,連自己吃飯都尚有困誰。雖然老婆爲他的“前程”緊咬牙關,苦心度日。但世明撐持不下去了。何爲前程呢?發幾篇文章,冠以作家的虛名即是前程?養家餬口的重任迫切需要他承擔。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抉擇,終於決定“致富”去了,從此杳無音信。晉中文聯在盤點作者時,時常會沉痛“悼念”一番:嚴酷的生存旱黃了一棵好苗。

大約是五年前的一個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裏的聲音時斷時續,費了好大的周折才搞清是趙世明的電話,失蹤多年的趙世明出現了,聲音有氣無力,就像是生命垂危者的呼救:陳姐,對文學我死也不甘心,你說我還行不行?我到底咋辦呀?

我平生是個最沒主見的人,我連我自己怎麼辦都常常搞不清。如果我知道世明是在向我討主意,我斷不會有明確的答覆。就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他在和順與河北交界的一座山頂上手機交談兩小時,當時談了些什麼早已記不大清楚,只記得他說,他掙了一些錢,可以養一陣子家口了,如果就此下去,“致富”沒問題,可他的精神會崩潰。他想文學,就像想一個情人一樣,咱愛人家,人家不愛咱。上帝對任何一種職業都是寬容的,唯獨對文學這個職業太苛刻了,差一點上不了天。他執意問我他還能不能再提筆了。我說怎麼不能,寫作又不受制度約束,你有坎坷的經歷,豐富的心靈,飽滿的情感,有那麼強烈的傾訴欲,以我看不走文學這條渠道難以緩解你的情緒,任何一個人生來就有自己的軌跡,你的軌跡是表達,而表達的方式唯有文學……

我並不知道此話足以爲他定了乾坤。我更不知道就在此後他辭了“致富”門路,三年足不出戶,沒有爲家庭創收一分一釐。埋頭寫出兩部長篇《紫氣門》與《陰陽道》。而三年前創收的家用也已用盡,又該“致富”去了,但生下了“姑娘”還需嫁出去,否則致富沒心情。於是他對老婆帶有極大的欺騙性,說去北京給老婆換稿費,老婆問能換多少?他說弄好了價值無量。老婆欣然湊足了路費目送他遠去,在家日夜等待稿費救急,誰知等來等去等回一個瘦骨嶙峋的丈夫,稿費沒有等回來,還貼了一身膘。

世明再見我時說,硬是你把我又拉上“賊船”下不來了。他看上去十分疲憊,我說怎樣?他說沒力氣說怎樣,只說,幾個編輯都說書寫得不錯,但沒有名氣,怕帶不來經濟效益。他又問我:名是怎來的?我說不知道。他一跺腳說,你什麼都知道,咋就不知道這個,這也值得保守。我說因爲我們同是路中的行者。他搖搖頭說,商人統治文人的時代說來就來了。然後說了聲:再見!大概又“致富”去了。

年前他拿着一本書《愛我的人與我愛的人》(前身“紫氣門”)我眼一亮:出了?他說出了。我說高興吧?他說沒力氣高興。談十次戀愛也耗不了這麼多精力。我說後悔嗎?他“呸”地朝地下唾了一口。不悔!但是他說,我看到前面是空的,曾經認爲出一本書心就有底了,別人再叫咱作家就不覺心虛了,卻原來不是,沒有成就感卻是一把心酸淚。我知道從小到大榮譽和成功從來與我無關,我也不他媽這麼想。又該“致富”了,沒錢花了。我說還寫嗎?他說充充氣再說。估計手頭有花的了,文學就又來光顧了。

世明沒有體面的社會“角色”做依託,他只是一個獨立的人,有一顆獨立的心面對紛繁複雜的世界。正如他的後記中這樣寫道:“我只是人民的一員,以一個普通人的名義寫作,而不是以人物的姿態出現。老老實實、實實在在是我對生活的態度,上帝並沒有虧待我,因爲我的靈魂和身體都很健康,並且還能在一個又一個困境中,忙裏偷閒地伏案創作,這還不夠嗎?我這條遊戲在人間的五月之蛇(他屬蛇)還要什麼?阿門。”

世明的文學活動讓我心酸也讓我感動更有幾分欽佩。既然他堅持認爲是我把他拉上了“賊船”,看到他的書出了爲他高興,看到他陷入生存困境心又難過。然而,所有的精神力量都是偉大的!他在現實與理想的夾縫中還能堅守內心所向往的就是一種精神。一個人長期真誠堅守,就會走向很遠,並不會突兀轉向。我不歌頌結果,但我更看重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付出了真誠的勞動,無論收穫豐碩與微薄都是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