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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白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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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親人親友發來信息問候我,鼓勵我一定要堅強,不要被生活和困難壓倒。

滾白土散文

兒女們也曾經打電話說,要開心地面對當今的現實,你應該放下你的過去,輕裝上陣過好當下,開心過好你的每一天。

其實說心裏話,這些道理人人都懂,這些話人人都會說。但是我覺得我就是我,我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有我的生活經歷,不是別人所能替代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擁有的。

在他們看來,這些瑣碎回憶可能就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然而對於我來說,這些陳年往事,卻是我今生的一種寶貴財富。或許就是因爲有了這些寶貴的財富,讓我擁有了今天筆下的溫情回憶,讓我的中年生活變得翰墨馨香,讓我覺得自己過得更加充實,更加地倍感自信。

好多人讀了我的敘述,打來電話都懷疑怎麼可能呢?在你一個人身上,怎麼會發生過這麼多的事情?然而,不該來的苦難一生想躲你是躲不過去的,你所期盼發生的甚至永遠也沒有發生,這就是現實的殘酷,這就是真實的人生生活。

那年我很小,到底自己幾歲了也記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外公去世那年。自從有了記憶,我的印象裏,自己就不是正常人,每過幾天就要發生一點點狀況,爲此,自己都覺得很卑微很痛苦,當然,爲之更痛苦的是我的父母,用父親的話說,“今輩子自從有了你,走過的冤枉路太多了”

三舅從莊合礆母親的家裏託人捎來話,外公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最好這幾天趕緊回家一趟,讓母親去見見外公最後一面,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人生最後痛苦的別離,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在這節骨眼上,我又一次發生狀況了。

事情就發生在外公去世的前兩天。

這次不同於平常,還不至於致命,人常說只要命能保住一切都好辦。然而,這個不痛不疼的瘟神,讓我欲罷不能,我渾身確實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就是醫學上的風疹。在老家叫“風祀”,整個渾身上下全是指頭蛋大小的紅片,大腿和胸部尤爲嚴重,幾乎是連線成面,風起雲涌,竟然兩個眼睛都腫的看不見東西了,真好像蜜蜂給蜇咧。

風疹發在皮膚,瘙癢難耐在心,讓人哭笑不得,一個小孩子脫了衣物渾身上下全是風疹片,當時的醫療條件很差,根本沒有醫病之良方。有病亂求醫是過去農村人文化知識淺薄的一貫做法,也不知道那位好心人告訴我的父親,用毛筆蘸着墨汁在患者的前後心大大地寫上“風祀”二字,不到一個時辰風疹就會自動消失。

父親找來了筆墨紙硯,請來了村裏能寫會畫的幾位知識人士,各位先生在我的前後心大手筆地發揮,淋漓盡致地潑墨,然而,競技比賽結束大夫們走了,我的奇癢難忍之感卻仍然濤聲依舊。

此時的母親,眼淚又流下來了,她一方面擔心,怕見不着自己病重的父親最後一面,一方面,卻在爲自己兒子的痛癢而內心痛苦着急。母親一邊給我撓癢癢一邊安頓家務,父親神色慌張地出出進進,想着治療風麻疹的其他辦法。

不知道那位神仙當時給父親的絕招,新的方法不管治不治病,卻讓父親的`臉上露出了那麼擠出的一點點希望。

下午治療的方案名字叫滾白土,這個滾白土工程量確實有點大。父親按照醫生的吩咐,把家鄉有一種白土擔來近百十斤,放在院子砸碎搞成細粉狀,然後把粉狀的白土攤開在家裏的土炕上,用柴火燒熱土炕並炒熟了白土,再讓風疹病人躺在熱燙的白土裏邊來回的打滾熱土浴,逼出身體裏的寒氣和陰溼。滾白土按父親解釋說,大夫讓我在滾燙的白土裏邊打滾,讓我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土進行接地氣。

嗯,此辦法連我自己都相信了,還別說一位老父親。因爲我體弱多病,長期以來的主要原因就是體質差不接地氣,這辦法似乎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終於在父親的忙碌之後,赤條條地身上戴着早晨畫滿身的墨汁字畫,鑽進了滾燙的白土裏邊沐浴熱土。又一條三舅捎來的家信,外公病情在繼續惡化,母親牽腸掛肚的給父親交代好家裏一切,急匆匆地又趕往孃家,去看望自己朝夕不保的老父親。長大後想起這事情,當時的母體抉擇多麼爲難,她內心裏多麼矛盾,一邊自己兒子痛癢難忍,一邊自己父親,也就是我的外公危在旦夕,母親怎麼能不痛苦,她心裏太苦了……

正當父親照看着我,在家沐浴熱土的當兒,也就是母親去舅舅家不過三個小時的時候,因爲距離舅舅家很近,又一條噩耗傳來,外公去世了,此時的母親,確實是痛苦到了極致,然而我和父親,誰也沒有給她任何的安慰和心理上的幫助,母親最大的痛苦,最艱難的心理負擔,是她一人承擔下來了,母親是一位堅強的媽媽!

噩耗傳來,滾熱土的我雖然身上奇癢,卻問父親什麼時候我們去外婆家裏。父親此時的深情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他已經顯得很不耐煩回答我提出的任何問題,因爲他的岳父我的外公去世了。

第二天清晨,我的滾白土治療風疹把戲終於結束。我和父親急匆匆地趕到了外婆家裏,踏進外婆家裏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我的母親。此時的母親身穿一身白色的孝服,平日沒見過母親穿白色衣服,突然看見母親穿着白色孝服,不爲外公去世感到難過卻在爲母親穿一身白漂亮而感到高興好奇,母親穿着這身孝服,臉上春色白裏透紅,身材身段那麼的苗條好看。

後來長大看戲看秦腔,只要看見女性穿孝服,我就會想起母親的模樣,因此悲情的老家秦腔,我總喜歡看那大悲的場面,這也許是我對母親的又一念想和寄託。

外公的葬禮在悲傷中辦理,一對子嗩吶就吹了不到半個時辰,記得最清的有一曲《王家崗》。因爲那時候正在“批林批孔孟之道”打擊那些閒暇的牛鬼蛇神,因此農村當時的紅白喪事,也不讓大張旗鼓的辦理,不過不吹嗩吶也不礙事,舅舅家門戶很大孝子很多,從農業到工業,從軍事到行政到教育,七十二行,行行有孝子。

外公安葬入土爲安,滾白土治療風疹也就此結束,風疹自從那一次記憶中,再也沒有犯病,這次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並不是多麼的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在想,母親當時所承受的一切心理世界的痛苦。母親,她是多麼地堅強,她堅強的令我難以置信,令我感到自豪。

時光往事依然靜好,她成全了我的美好回憶,詩詞墨香更好,然而,她卻換不來母親人生的繼續,縱使我柔情千般,我卻離不開土地,縱使我傢俬萬貫,我又怎能辜負自己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