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地感念先生的散文

午夜突然毫無睡意，腦子裏全部是王祥夫先生的影子。

就有一種下筆記寫與先生交往點滴的衝動，可是，一下子竟然不知從何落筆了。就如同面對一片遼闊的大海，雖然心裏早就積滿了無限嚮往的情結，但真正要面對，卻又不知如何去相擁。我不知是應放聲歌唱，還是該默默地記在心間？

那就從最近一次與先生相見說起吧。

那天，同煤作家協會舉行“陳年作品研討會”。我在步入會場的臺階上，猛然一回頭，見先生風塵僕僕走來。先生見我，好像先是一驚：“咱們多久沒見了，沒想到在這裏相遇。”先生以一慣的幽默與隨和，與我熱情一握，那樣有力，那樣溫暖。

先生說，最近他在青島舉行個人的畫展，是連夜趕回來參加這次會議的。先生坐了一夜的車，疲憊還沒有退去，臉上有一層少見的紅暈，那該是先生的熱情吧？前段時間，聽說先生身體有點小恙，可依然不懈地一直在路上奔波勞累，就讓我有一種心酸與不忍，更爲自己與先生長時間的遠離而心生愧意。

先生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第一次見到先生，卻是那樣的平和，一下子令我心中的忐忑消失殆盡。那時，先生擔任一家雜誌的副主編，其時，我給這家雜誌撰寫一些報告文學。那時，我只是爲了謀求生存，不至於讓這座城市把我攆回老家去，才違背自己意願地爲一些單位寫一些廣告文學而已。但先生沒有一絲內心中小覷我的意思，有時只是謙和地要求一下我寫的字數，有時是對文章裏面使用不當的語句，用徵詢的口氣與我商量，這讓我受寵若驚。當先生了解了我當時艱難的生活處境後，很動情地與我多交流了不少。我自卑地說，這樣幹完全是爲了生存。我真實的內在是，喜歡文學，但自知功力不到，只能以文養文，有一種逼良爲娼的無奈與感慨。先生立即糾正我的看法，說，生存是第一位的，並且鼓勵我暫且這樣走下去，多讀書，多積累生活素材，等生活環境有所改善，再潛心創作。

沒多久，先生讓我去爲一家事業單位去寫篇報道，之後讓我去領業績提成。我咋能憑白無故地拿不該是自己的錢呢？先生卻不容我推辭，直爽地說，你目前的環境不太好，就權當是我支助你的一點生活費吧。這件事我一直記在心裏，並且時時覺得溫暖和感動。

當時，雜誌社的好多人對我們採寫報告文學懷着一種既愛且恨的複雜情緒，總會不定時地給製造出一些莫名的事端來。先生卻始終真誠地鼓勵我走下去。尤其是在我對自己所走的路產生猶豫和懷疑時，心裏出現了短暫的迷茫，先生總是讓我堅持，再堅持。一次，一家企業點名要讓先生寫篇“美文”，先生力薦我去採訪。完稿後，那家企業負責人非要署先生的大名，先生有點爲難，但又不好拒絕，而是把我的名字排在前面，自己的名字放在後面。那天我恰巧看到了校對稿，我大驚，急忙讓編輯調整過來。先生笑笑說，你是第一作者，就該放在前面。後來，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先生也沒再推讓，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親切。

沒多久，我受聘到報社寫社會新聞，但仍不斷地爲雜誌社採寫報告文學。一天，先生喊我的名字，讓我到他辦公室一下。先生開門見山，問我想出書不？我幾乎就像是做夢一般地說，當然想了，但就我的寫作情況，何以能成書？先生說，看了你不少的東西，積攢起來完全可以結集成書。我有點無地自容，因爲到目前，還沒有多少純文學作品能拿得出手啊。先生說，把你前後寫過的報告文學整理一下，看夠多少字數。我一時沒有了概念。先生說，不要急，整理完再定。我欣喜，激動，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東西也能結集出書？

先生說，你先整理文章，仔細校對，其他的我幫你來弄。接下來，先生不斷地詢問我工作的進展情況。等我將整理好的書稿拿給他看時，你說，還行，但應找美編設計一下版式。先生爲我推薦了一位美編，並主動說要爲我的書作序。我有點不敢相信的驚喜！我對出書的程序知之甚少，有不懂的環節就請教先生。先生說，如果不準備發行，就要個香港書號就行了。先生不乏幽默，說這就像男女結婚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儀式罷了。我們要求到民政部門登記領證，而國外大多卻是到教堂請牧師見證，接受親人的祝福就行了——其實質都是爲了合法地領回家上牀睡覺的。在先生的關懷下，書印刷得還算順利。書出版後，先生又親自組織召開了新聞發佈會，邀請全市文化界和新聞界四十多位同仁爲我捧場。

來年，我又要出與第一次內容相關的書，求先生給作序。先生欣然應允，讓我感激不盡。接下來，我又出了幾本類似題材的書，實在不好煩擾先生。其時，先生又擔任一本純文學雜誌的主編。一天，先生見我的一篇小文《二爺》發表在《山西文學》上，高興地喊我的名字，把樣書拿給我。並且很快，又把這篇文章轉發到先生主編的雜誌上。2007年秋，我把自己多年來的純文學作品打印稿拿給先生，讓先生給指一下方向。先生一驚，然後擡頭看了我一眼，既而又嘿嘿地笑出聲來，說，這樣好，我就希望你能早日拿出純文學作品來。沒等我張口，先生主動說，序言還是我來寫吧，你過兩天來拿。我知道，先生一直非常忙，在全國幾家大報上開闢專欄，更有許多雜誌一直像催債一樣地向他約稿。先生的朋友衆多，各種應酬也擠去了大量的讀書時間，這讓先生既心疼又無奈。

在這次序言裏，先生着實把我“美化”了一番，讓我有一種飄的感覺。先生隨意幾筆，從我的不會菸酒說起，又肯定了我的勤奮，就將我的個性抓得特別到位。沒想到，一次無意中，先生聽到了我唱歌，這讓先生感到很意外，他的心就在靜靜地捕捉那個細微的情節，既而心裏一直感動不已，祝願我“多寫如歌的文字”。我能堅持在寫作的道路上走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先生的引導與鼓勵。先生從來沒有一點名人的架子，他時時就像是一位敦厚的兄長。先生喜歡這樣熱心地託舉別人，哪怕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因爲先生本身就站在高位。

先生纔是真正的'多才而勤奮，其作品雅而有識，俗而有趣。趙樹理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等榮譽接踵而至，先生卻平靜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先生的名字在全國文化圈影響很大，尤其是是北京、上海、南京等地聲名顯赫，但先生始終那樣低調樸實，沒有一絲高揚。先生送我幾本他的書，有小說，有散文。我更在閱讀先生的散文過程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先生的可敬可愛。先生是藝術創作的多面手，他最初鍾愛的是繪畫，尤擅白石老人的花鳥魚蟲，少有那種山水鋪張的氣勢，但在一莖花草間讓人更見性情，一隻小小的蜂蝶更見到生活的溫暖。先生曾是二級攝影師，又到黨校當過講師，後進行專業創作，每年都有新作在全國各大文學期刊以頭條發表。先生的散文小品更爲都市人羣茶餘飯後消遣的雅文。先生的許多作品關注的是生活底層人們的冷暖，反映的是社會底層的人文關懷。先生是美食家，且操得一手好廚藝，讓人佩服不已。

先生是性情中人，直截了當，率性自然，乾脆利落。先生隨性隨和，社會生活中的喜怒哀樂皆可成爲其筆下的良好素材。先生是個有故事有“包袱”的性情中人，隨便甩出幾個，就讓人開懷。先生喜歡遊歷，在寄情山水間寫出更好的人生作品。先生喜歡收藏，在寫作之餘，把玩一些自己喜好的物件。先生家中藏書最多，曾被評爲“十大藏書家”第一位。先生胸襟開闊，豁達樂觀，更喜歡熱心幫助和託舉別人，也正是在這種幫助和託舉別人的過程中，先生很好地成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