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村莊的一件霓裳散文
喜歡夜色，尤其喜歡村莊裏的夜色。夜色，童年的星空，夢幻的世界。童年的夜晚裏，因爲父親母親說的故事，我總是步入到夢幻中。也因此有了更多奇異的遐想，更多幻境的探尋。
如今細細想來，也依然會感覺到，那故事的溫馨，美麗。也許，只因，那些故事粘着村莊的星辰，沾染着鄉村古樸的泥土氣息。讓一顆幼小的心靈得到充分的呼吸，讓幼小的心兒得到淳樸，善良的陶冶。
其實，還有就是，村莊的夜晚裏，總是被暗花琉璃似的一網夜色籠罩着。猶似一件霓裳，絢爛，多彩；幻化，紛呈。岑寂的村莊，在這寂美的夜色裏，夢境一樣，恁是任着我的思緒神遊、飛翔。
小時候，那些個夜晚，最美的就是我住在村莊裏。靜靜的夜晚，我喜歡枕着母親盤起的雙腿上，嗅着母親淡淡的溫柔甜香。此時，風柔月好，樹靜花姸，雲兒飄動，母親邊忙着針線活邊說着故事。
靜寂裏，我仰望着星斗，數着星星，美美的聽着母親講着故事。一隻只螢火蟲，在房前屋後的草叢裏閃爍着，我以爲那就是地上的星斗了。
白晝是喧鬧的，一隻只禪兒在樹間歌唱着，不知疲累；一羣羣鳥兒在村莊上空飛翔，歡喜非常；還有雞兒的啼叫，牛羊的叫聲，村頭村尾的汲水聲，小河邊的搗衣聲說笑聲；村頭孩子的嬉鬧，嬰孩的哭哭聲，學校裏傳出的讀書聲；菸絲味裏的吆喝牲口聲、犁地、耕種播種聲，也有村頭村尾叫賣杏花聲，此起彼伏……
然而，夜晚是寧靜的，將那些嘈嘈雜雜的聲音回收起來，將那些忙忙碌碌的喧囂卷疊起來。放在了夜的衣兜裏，彷彿間，由着一雙小手兒按着，欣喜的好似小孩子按着一顆衣袋裏的糖果。甜蜜不是在口裏，而是流淌在心底裏。
夜晚，我的世界也就此寧靜下來，幽靜的庭院，四周寂寂。黑夜好似一位會編織的美娘子，在用黑色夢幻的色調編織着美麗離奇的故事。
聽哦，遠處有蛙鳴，近處有牛羊反芻聲。一高一低，一鳴一沉說是絲玄，其實是自然有聲。合着母親的故事，天籟回聲，於我耳際共鳴。還有鳥兒綢繆在樹枝間，狗兒在門旁，貓兒就依傍在我的腳下，呼嚕嚕地睡得沉香，母親說外婆說過的，那貓兒說不定是在念着經書呢。
於是，母親就講起一個個故事。父親也講，父親他總是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講着《西遊記》裏的故事。比電視劇和原著都要精彩得多呢，因爲父親總是發揮想象的給添枝加葉的添加了不少呢，精彩極了，也是別有味道。
那時候，很想做一隻妖精。做一隻有情有義的妖精，做一隻好妖精，去幫助唐僧師徒共同完成取經大事。於是，每每夜晚，望着漫天星斗，聽着天籟聲響，自己就一次次步入到神話故事裏，在村莊的角落裏兜轉，在神話的世界裏神遊。
還有一種聲音呢，是母親剁菜的聲音。幾乎每天夜裏都要剁菜，給豬煮豬食的。那聲音，噠噠的，錯落有致，韻暢，有節奏。豬兒很是聽話，吃飽了就睡大覺，懶懶散散的很是可愛。只有餓極了，才晃着豬欄門，一遍遍的好似在說：哼哼，哼哼，餓了，我餓了……
那時候，家裏一年養兩頭豬，春天抓來小豬娃子，養到冬天就養大了。也恰好快過年了，就賣掉豬兒，用來過年。
可是，每次，一賣豬兒，我就跟着很遠，哭着追着來拉豬的車子。一直在哭，我捨不得把豬兒賣掉。也因此從來不吃豬肉，每每賣豬，我都要哭上好幾天的。那是一個童心的悲傷，也許是很幼稚，但很真實，很純良。
想想那可愛的豬兒，憨笨，卻很是忠厚。也沒招誰惹着誰，幹嘛要把它宰殺了呢？如果非要殺豬才能過年，那麼寧願不過年好了。我尤其喜歡小豬娃，胖胖的身子，憨憨的樣子，大大的耳朵，眼睛也大大的。只要一沒事兒，我就同着一些小夥伴趴在豬欄外，引逗着豬兒玩耍。
那時候真的太小，竟然提不起一籃子豬菜，卻硬是去山上挖豬菜，回來一棵棵扔給豬兒吃。感覺很有成就感：呵呵，我能幹活了，幫着父親母親分擔一點點家務了。
其實，去往野外，還有更美的事情，就是去採野花野果子。於晚上，在夜色裏，嘴裏嚼着酸澀的野果子，看着瓶瓶罐罐的野花兒，聽着母親的數落：成了野丫頭了，看看頭髮看看衣服看看你的小臉兒，髒成什麼樣子啦。再不許去了，聽到沒？跑迷了路，就被林子裏的老妖婆揹走了。
然而，無論母親怎麼樣的嘮叨，也是不長記性的，晚上好好答應着，白天又忘了，跟着比自己大的孩子們，進山了。只有夜晚，纔是安靜的，彷彿進入到美麗的神話般的世界裏。
村莊，在夜色裏，美得自然美得剔透玲瓏。記得比我大的一個姐姐，每天晚上都會大聲的背書，好似是一首詩。因爲總是背不過，就聽到她的父親在責備她笨，有時還會罰她洗衣看她的弟弟。說：再考不好，就不要再去上學了，回來做家務，看弟弟。
聽她父親這麼一說，就會去看看我父親的臉兒一伸出舌兒說：看來那姐姐要努力了。嘻嘻。父親就會也看看我，微笑說：明年就送你去上學了。
聽了心裏很是高興，並說：我一定很努力的`。於是，就大聲的學着隔壁的姐姐背起書來。那聲音好似夜晚村莊霓裳間的花朵，疏密靈透，蟬翼似的振振有聲，脆生生的響。
忽而，有蛙鳴，有花香，有魚遊，有星兒閃爍，有母親悠着搖籃的聲音，吱吱悠悠，我就臥在庭院裏，好似臥在村莊這隻大大的搖籃裏。沉醉着，如此甜蜜，如此快樂。我喜歡我的村莊，喜歡夜色，喜歡夜色織就的霓裳，穿在村莊的酮體上，淳樸而不失華彩，美麗而又夢幻神奇。
如今卻早已走出了那村莊，只有記憶不依不撓的一回回走回村莊裏，觸摸着夜色織就的霓裳，感覺這母親般的溫柔與溫暖，享受着母親般的慈愛與呵護。
哦，我是想念那村那人那山水，我是無法走出那記憶的闌珊，美麗的村莊夜色。村莊，烙印在心底裏，稍稍風吹草動，會念起，會將一顆童心從新喚起。情不自禁地會聽到母親在村頭呼喚我的乳名，溫暖慢慢升起。會感覺母親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兒，迎着傍晚的暮光炊煙色，牽着我慢慢往家裏走去……
於是，夜色又一次降臨，我又回到童年村莊裏，看見村莊披着一件夜色霓裳，在盡情的跳舞，盡情的歌唱。我醉醉的，流着思鄉的淚，再次想起我親親的村莊，我親親的父親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