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再聚散文
打開陽臺門，帶上幾本書，坐在陽臺上的桌椅旁，翻開書靜靜地看着。不知是過了多久，看倦了眼睛，下意識往左邊看了看，恰好看到一箇中年男子正拿着照相機拍着路旁的那一排我叫不上名兒的滿樹的紅花。
突然心裏咯噔一下，“這樹開的花都已經這麼紅了！”再看看那樹，也早已綠葉繁枝了。記得初來北方，入冬時的一夜冬風，竟吹落了一半樹葉，再過兩日，樹葉便落得一乾二淨了，第一次感受到北方的落葉，不想如此的快。而今天再看時，東風也不知什麼時候將綠葉妝上。
我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順便點開了QQ，習慣地看看好友們的動態。空間裏好友們各自曬出自己的生活，字裏行間散發着他們自己的感情，訴說着自己的故事。手指繼續滑動，老於發的圖片映入眼簾。
照片中的他傻傻地站着咧開嘴笑着，身後是一排嶄新的自行車，可以感受到此刻的他很開心，但我心裏更多的是震驚，他還是做起來了？
前不久，老於找我借錢，那天我剛剛下課，正吃着飯就收到了他發來的QQ消息：“方哥，在嗎？”
“在呢，咋啦！”
“借點錢！”他毫不客氣，開門見山地說。
“好的，什麼時候還我呢？”
“下學期。”
“不行啊！你下學期才還，我生活費就不夠了！”
“你現在能借多少給我？”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還。”
“你現在有多少錢？”
“3000元。”
“不夠用吧？”
“有什麼不夠的，我一個人用沒有問題，又不出去玩，又不談戀愛。”我在後面加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回來要是讓我看見你瘦下去了，看我不收拾你！”
“我知道了，吃飯的問題倒不用擔心。”
“不信！”
“我跟你說你也不信，有空來我們學校看一看你就知道了。”
“行吧，我就不跟你借了。”
幫不到他的忙我的心裏也很過意不去，但還是有點擔心他，“你借錢幹嘛呀？”
“買車。”
“你寒假不是去打工了？沒夠數？”假期我們曾經有過一次聯繫，他說想買一輛山地自行車，家裏缺錢，考完試就和他表哥去了廣東，甚至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他跟我說要去體驗體驗生活。
“不是，買車租給別人。”
“喲，你小子是想創業呀！”我的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了小黃車，也瞬間知道了他想幹什麼。他發過來一個大大的笑臉，就算是回答了。
“加油哈，於老闆！”
也許他還在爲了資金的事兒忙着，並沒有回覆我。
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他的QQ消息：“方哥，200”很簡單的幾個字，我知道不到不得已他不會跟我開這個口，我沒有多想，直接轉了200塊錢給他，他打電話給我說：“膽子這麼大，你先打個電話確定一下啊！”
“怕啥，支付寶都實名了，頭像也是你，能轉給別人去？”
“怕萬一出錯了。”
“怎麼可能那麼巧！”
“怕萬一就是那麼巧呢。”他的語速很慢，聲音也很小聲，估計是這幾天累的。
“行吧，估計你現在也忙，我也要看書，你先去忙吧！”
“你早點睡，看書別太晚！”他不忘囉嗦一句。
“我知道了！”
又過了一天，課間的時候我拿出手機，支付寶推送一條新的消息，點開一看，原來老於把那200元錢退了回來，“夠用了？”我心裏想着，但沒有多想，畢竟要是問他的話可能會說不完，只當他的錢夠了。晚上，他發來消息：“方哥啊，我老爸叫我把錢都給退了。”
“那你不做了嗎？”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先不說了，這會兒挺忙的。”想到他還得把借來的錢都退回去，而且可能都是跟我一樣一筆一筆的'小數目，我也不好打擾他，只得回他：“好的，你先忙吧，早點休息。”
聊天結束，我想起我們的事兒來。高中那會兒，我們是通過小永認識的，一來二去就熟了，最後都以兄弟相稱。我們三人裏，老於個子最高，成績也是最好的，可是進入高三，不知爲何他的成績迅速下滑。每天都在抱怨自己的上課狀態極差，也不知道爲什麼一門心思想着掙錢的事兒。有段時間，他總是跟我說：“以後我們試試種玫瑰花吧？”那段時間流傳着種玫瑰花致富的傳聞，我一聽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想錢想瘋了？”
“不是，你要多想想以後的事兒，老是讀書沒意思的，以後出去啥也不會。”
“那也不能啥搞吧。”
“人家能幹好，不見得我們就是亂來吧。”
我沒搭理他，之後他一有時間就去收集關於種花的資料，找到之後就會馬上跟我們分享自己的收穫，我們只當他着了錢的魔，並沒有往心裏去。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家那裏就要修路了，不得不面臨搬遷的問題，可是家裏條件困難，政府的補貼只能算是杯水車薪。如果自己考上大學，家裏又要面臨一筆巨大的開支。生活，學習的壓力無形地壓在他的身上，使他昏昏沉沉，不在狀態，卻想着法兒地要掙錢。
“我把種玫瑰花的想法給我爸說了。”一天中午吃完飯，他跟我說。
“怎麼樣？”
“把我臭罵一頓，說我不好好讀書唄！”
“有什麼想法高考再說吧，”他馬馬虎虎答應了，我知道他家裏的情況，也不好說什麼，他答應了也就算了。卻不知道他從哪裏找來一個籃球，竟然連續逃了三天的課去打球了。起初我並不知道，是永告訴我的，還說別讓我知道，我知道勸他沒用，於是也逃了課陪他打球去了。老於知道我和永的意思，那天收了球，老於也沒有再逃課。不過離高考只有兩週了。
高考過後，我來到嚮往已久的北方，永在南方，老於留在了省內的一所大學。我們之間的聯繫也漸漸的少了。
看到他發的圖片，我不知要給他說什麼，自己一個人胡亂想着，他竟發來了消息：“方哥，我的生意做起來了。”
“我知道，看到你發的圖了”我迅速回復了他。
“那是今天到的，第一批車。”
我吃了一驚，“第一批！你多少車啊?”從圖片裏能看出來，那一批至少也得有30輛車左右。
“反正不少，一句話說不清楚。”
面對手機屏幕，我也不知道此刻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在想什麼。“行吧，那你好好幹哈！”
停了一會兒，他接着說：“你沒錢了就跟我說。”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不只是跟我說那件事這麼簡單，我微微笑了，“喲，當老闆了，腰桿硬了呀！”
“不是，你在外面少跟人家借錢，沒錢就找我或者小永。”
“我知道了，自家兄弟我不會客氣的。今天開張沒？”
“開張了，租出去一輛。”
“多出去宣傳，讓知道你們的人多一點。”
“我知道，不說了，先去忙了。”
之後的時間裏，常常能看到他的動態，他的車行正在漸漸成長起來，最近和一家兼職平臺建立起了合作關係。爲他高興的同時我也在默默祈禱，小黃車不要去到他的學校。
大概過了一個月，我正在看書，他發消息過來“有時間沒？”
我立刻回覆了他“有啊，怎麼了。”
“開視頻吧，聊聊”
我便向他發起了視頻聊天，只是那邊卻一直遲遲未接，心裏正犯嘀咕，他才接了，屏幕裏出現了一張及其猥瑣的臉。我笑了笑，他不好意思起來，“笑啥？”
“沒啥”，我接着說，“怎麼你問我有沒有時間，自己連時間也沒有呀？”
“我收拾收拾。”
“你見媳婦啊，還收拾收拾。”
“見你比見媳婦還難呢！”
我問起他車行的事，他也反過來問我，“那你有沒有出去找事兒做？”
“我？沒有！”我很乾脆地回答。
“你也出去找點事兒做嘛，天天在學校裏幹嘛？”
“我還是好好看書吧！”
說到這兒，想起上節課里老師說的一段話：“我一向不主張大家過早地出去實習、找工作。大學四年，有什麼比學習更重要，你畢業後幾十年的時間也換不回這四年裏的任何一天。你現在看重那些個經驗，想着以後能比別人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如果你真的想從事某方面的工作，那你想要得到的只是早晚的事情，有什麼必要非得現在去？你喜歡工作嗎？那幾十年裏你能工作到吐血。”其實我自己很贊同老師的觀點，但是我沒有跟老於說起，我知道，他有着自己的規劃，他的壓力，他的心，他所看到的的東西，不允許他接受我們的這些想法，他的學習早已不是我所理解的意義，他的大學，他的人生也會有不一樣的風景。
“老是學習有什麼用？”他皺了皺眉頭。
“我喜歡啊。”我笑了笑。
“好吧，我也不說你什麼了。對了，有時間出來玩啊。”
“開什麼玩笑，天南地北的，怎麼玩？”
“過幾天要去一趟北京，可以去看看你。”
“喲，老闆來談業務啊。”我繼續調侃他。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就別擠兌我了，就是單純辦點事兒。”
“好的，那你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
“你也是個大忙人，還得預約是吧。”不想這回被他調侃了。
“不是，你來了我不得想想帶你去哪好好玩玩，提前計劃一下嘛。”
“不用這麼麻煩，我也待不了多久。”
“你來了再說”
“行！”
結束聊天，我翻開他的相冊，看着那些租他的車的人乘着他的車駛向各個地方，有朝霞晚雲，山路公路，車輪上滾動着他的夢想，那些背影彷彿要將他的夢和他載向遠方。那一刻，我想他也許真的會成功，那個爲不知名的壓力壓抑着的少年正磨練着自己的翅膀，就要飛向遠方，飛向更高的天空。
今天下午，我坐上通往北京的列車，去赴周前的約。算一算，我應該會早到一個小時，坐在車廂裏，寫着你。看看窗外的景，北國還是很少有像南方一樣的連綿不斷的山，有着它獨特的風景。我將與你，南方的摯友，一起感受這不一樣的，我們的第一個，北國的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