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農村長大的姑娘,你還好嗎散文

01

2018年春節，適逢畢業近1年，除夕歸家，遇見多年未見的睛姐，帶着老公和孩子貼門神迎新，小孩子稚嫩的聲音不斷響起，問着腦袋裏好奇的問題。晴姐也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聲音柔和，眼神有光。

晴姐比我大7歲，小時候，一直是村裏公認的“三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後來，聽說她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縣城最好的高中帶畢業班，引來了不少同村人的豔羨。想來以後的日子，一份體面的工作，找一個家道殷實的人家，從此就能過上“老公孩子熱炕頭”的小康生活。

但後來再聽說她的消息，是她已經從那家高中辭職，考了研究生，去了廣州。不少人不理解她的做法，放着體面、離家近的鐵飯碗不做，一個女孩子跑那麼遠，到底是圖什麼？

當晚閒聊，氣氛良好，我不經意挑起了這個話題，晴姐眨巴眨巴眼，微微一笑，對我，娓娓道來：“對於基本沒怎麼去過大城市的村裏人來說，可能告別土地裏刨食的命運就是莫大的幸運，至於老師，更是父輩們推崇的好職業。但是，當解決掉生存問題的時候，我總在深夜問自己，內心最渴望的是什麼，百般焦慮。後來我讀書，靜心，漸漸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一邊工作，一邊備考，因爲有了對社會和自身的瞭解，此時選定的專業也是最喜歡和想要從事的方向。”

現在，晴姐已研究生畢業4年，在廣州一家文化傳播公司做編輯工作，月薪3萬，研三時期遇見了現在的老公，相互欣賞，彼此扶持，後步入婚姻殿堂，有了一個非常可愛的男寶寶。

02

2016年冬季我去一家手機智能產業園進行調研，見到了一條條生產線和生產線上一個個年輕人。每一條生產線上都有非常明確的分工，一個人負責手機制作的某一道工序，機械化的、無聲的、一天8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甚至連上個廁所都必須寫上時間，找好人替班，然後掐着點趕回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林林，那天中午在員工餐廳用餐，看見大部分女孩都是成羣結隊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只有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一個女孩子在靜靜地吃飯，手中翻着書頁，看的入神。我乾脆也坐在她旁邊，才發現她看的是數學，不免萬分不解。

許是我眼神太過熾熱，頻頻回顧，女孩不好意思起來，朝我笑了笑，解釋到：“退學早，現在後悔起來，想往上再考考。”

後來，我倆加了彼此微信，才從字裏行間慢慢了解到她的情況。林林是家裏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家裏條件不好，父親在她初中時車禍去世，母親勉強同意她上到高中畢業，再也不願在她身上浪費一丁點錢。她萬分不捨地離開學校出來打工，每個月把四分之一的錢打給父母，二分之一存起來，四分之一買日常用品和備考資料，想有一天能重返校園，半工半讀。

她說她最喜歡《平凡的世界》裏的孫少平，儘管生活給了他太多的苦難，但他依然有顆純樸、善良、倔強的心。在嫌棄、拋棄自己的初戀郝紅梅被揭發偷手帕的時候，沒有選擇打擊報復，而是挺身而出，並一再要求保密；當不經意撞破包工頭欺負未成年女孩小翠時，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積蓄送給小翠，看她坐上歸家的火車才安心；煤礦下12小時沒日沒夜的勞作，從未喊過苦和累，最大的夢想是給父母在村子裏打一排新窯洞，爲父母爭一口氣。

她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閃着光，平和的語氣，充滿嚮往，沒有戾氣，未聽她講過母親的壞話，只是一再說：“我知道，她不容易的，只是我不甘心，總要做點什麼。”

2017年，林林考進了當地的大專院校，護理專業，實現了半工半讀的夢想，除了日常上課，兼職禮儀、學舞蹈，生活漸漸有了豐富的色彩。

03

在我兒時的記憶裏，昏黃的夜燈下，父母總是把白天從地裏挖回來的菜一捆捆綁起來，洗乾淨，第二天拿到集市上賣，換成一張張破舊的零票。父親總是數了又數，算計着添置斷了半月的油糧，剩下的拿盒子裝起來，拍拍我的腦袋，嘿嘿一笑：“這是咱家姑娘上學的錢。”

那時候，最開心的是每次賣了成百的錢，父親會買上幾個灑滿芝麻的火燒，甜絲絲的，帶着蜂蜜的甜。或是每次過生日，母親買上半斤雞蛋，炒的黃燦燦的，拌上嫩嫩的韭菜黃，韌性十足的粉條，滴上幾滴自家磨製的香油，然後手影翻飛，一個個圓圓的，薄厚適中的餃子皮就在手心漸漸成型。不一會兒，蒸鍋咕嘟咕嘟冒起熱氣，父親把一個個圓滾滾的餃子推下鍋，來回幾次，盛上滿滿一碗，調製蘸取的醬料，讓我飽餐一頓。

說起來，那些年的記憶裏，有跟着父母做農活，手指皴裂出血的疼痛記憶，也有青春期穿不起好看的衣服，總是站在最後一排的窘迫。但更多的時候，我想父母真的在我心底種下了太多的愛。

閉塞的村莊裏，有的是把女孩養到16歲就匆匆嫁人，收一份不菲彩禮的家庭；或是把女孩窮養到極點，變成下面弟弟隨時隨地的取款機器，小小年紀就被迫謀生。

但爲了我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只有初中畢業文憑的父母卻用盡全力，託親戚朋友，在初中那年就把我送往當地最好的中學唸書。

這些年，見世界、見天地、見自己，越發慶幸，小時候吃過苦，接下來的日子越來越透着甜，是多麼幸運的事。通過努力，有底氣讓父母放心依賴，讓自己走路帶風，眉眼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