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散文

到鄱陽湖國家溼地公園——看鳥去！這是我們參加首屆上饒之窗“網友看上饒”活動最大的心願！煙波浩渺的鄱陽湖，就在眼前。矗立在湖邊的湖神——饒娥，面朝鄱陽湖，裙裾飄飄，永遠定格在少女稚嫩的面容，卻有着觀音般的慈眉善目。中國傳統中十大孝女之一的饒娥，因捕魚爲生的父親不幸落入湖裏，她在湖裏尋找了三天三夜，最後也一併沉入水中。當村人把她打撈上來時，發現年僅14歲的她正和父親緊緊地抱在一起。因爲民女饒娥感天動地的孝行，唐代文學家柳宗元爲其撰寫碑文，宋代政治家、文學家馬廷鸞留下了被稱爲“宋之離騷”的《饒娥廟祀神歌》。

有中國最大淡水湖之稱的鄱陽湖，在靠近鄱陽縣城的位置，被一條十多公里、完全人工修築的長堤分隔成內湖和外湖，內外湖之間相互連通，通過水閘調控，確保內湖水位在6—10米之間。鄱陽湖內湖水質達到二級標準，有對水質要求極高的水母在這裏自由生長，她既保證了城區自來水供應和內湖島嶼上村民的生產生活用水，又確保了內湖水域的漁業養殖和漁民捕魚。我們這次遊覽的是內湖線路。

爲了和高峯期的遊客錯開時間，10月3日早上8點多，我們一行30餘人就從遊客碼頭登上了遊輪。年輕的女導遊小胡姑娘一路隨行爲大家講解。

“鳥在哪兒？”網友們一進船艙，就奔向敞開的船頂，極目眺望。小胡姑娘指點着遠遠近近的島嶼，不慌不忙地講解着：右邊島上的森林，像不像一條趴着的蜥蜴；左邊的那幾個島嶼，像不像一條浮出水面的鱷魚；遊船正在繞行的這個島嶼，就是夏候鳥的主要棲息地，俗稱“鳥島”。每年夏天，成千上萬的白鷺聚集在這裏，繁衍生息，還有少量灰鷺，點綴其間。冬候鳥則主要棲息在外湖。“現在夏候鳥都已經南飛，而冬候鳥還沒有到來。所以目前看不到候鳥。”

大家都有點失望。我隨着船行仔細觀察眼前的“鳥島”。“鳥島”不算大，臨水的位置相對比較陡峭險峻，人不易攀爬，無形中構建了一道保護鳥兒繁衍棲息的天險。這座看似平常綠樹覆蓋的普通小島，也許應了世間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緣故，除了鳥兒密集，據說蛇也極多，平時閒人也不敢隨意闖入。

不過這個小小的失望，很快就被大大的驚喜填滿了。遊船靠岸，登上一個島嶼，我們來到了鄱陽湖溼地科學園。遠遠的.，我就已經聽見了鳥的叫聲，不是我們平時習慣了的小鳥清脆的鳴叫，而是大雁南飛時那種從龐大胸腔裏發出的共鳴音，悠遠渾厚。一直陪同我們的鄱陽湖國家溼地公園董事長汪懋良揮手往左邊一指：“那個園子裏可以看到丹頂鶴！”我們全都興奮地驚呼着往前面的園子跑去。

每次聽見丹頂鶴三個字，伴着優美的旋律，有一首歌就會在心中響起：“走過那條小河，你可曾聽說，有一位女孩，她曾經來過。走過這片蘆葦坡，你可曾聽說，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

一個女孩用愛和生命去救助呵護過的鳥兒，你的夥伴們都還好嗎？四隻比人還高的成年丹頂鶴，頂着它們頭上象徵高貴身份和珍稀地位的標誌性紅斑，在圍欄之內的樹蔭下悠閒漫步，儀態萬千，淡定從容，細長的脖子細長的腿，還有兩片又細又長卻靈巧別緻的嘴巴。我把玉米放在攤開的掌中，她便彎下細長的脖子伸過頭來啄食。第一次和丹頂鶴如此親密接觸，讓我又興奮又緊張，原本擔心她那又細又長的紅褐色嘴巴會啄痛我的手心，誰知她只是溫情脈脈地在我手上親吻了一下，玉米粒就已經穩穩當當地收入囊中。看她低頭啄食時那紳士十足的風度，像極了西方人對女士所行的吻手禮。

“看，白天鵝！”參觀完溼地生態展示館，隔着玻璃與水底游魚嬉戲之後，一聲叫喊吸引了大家的視線。幾隻白天鵝正安靜地聚在一起，棲息在天鵝湖的水面上，細長的脖子挺起高貴的頭顱，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寵辱不驚的淡然。也許遊客們驚喜興奮的呼喊，它早已經習慣。而芭蕾舞劇中的白天鵝，和它確有神似之處。天鵝湖被分隔成兩半，一邊是白天鵝，另一邊停歇着幾隻黑天鵝，一身黑色的羽毛油光發亮，望着我們的眼睛炯炯有神，讓人感受到它的機敏和警覺。據說黑天鵝更具野性，和白天鵝在一起，常常搶食，還會欺負性情溫順的白天鵝，分開之後，就各守領地，相安無事了。

“白天鵝旁邊那幾只小的，是野鴨。”汪董微笑着講起了這幾隻野鴨的來歷。野鴨媽媽在天鵝湖邊的林子裏孵出小野鴨後，經常帶着小野鴨到天鵝湖邊覓食。汪董順便餵過它們幾次，結果是此後只要汪董在天鵝湖邊出現，這羣小野鴨就從林子裏奔出來，跟在汪董腳邊，趕也趕不回去。所以汪董就乾脆把它們養在天鵝湖了。這幾隻醜小鴨沒有變成美麗的白天鵝，卻能夠和白天鵝日夜相伴廝守，安徒生的童話在鄱陽湖上有了新的版本。

我們來到了分隔鄱陽湖內外湖的長堤上。只見長堤之外，是一大片一大片湖水退後留下的沙洲，低窪的地方還積着淺淺的湖水，稍高的地方已長出茂盛的水草。“最後我們眼前目力所見的整片沙洲，都會成爲碧綠的青草地。”小胡姑娘說，今年的首屆鄱陽湖帳篷節就是在長堤的這片開闊地上舉行。

繼續往前，行走在林蔭道上，夾竹桃花正紅豔豔地盛開在道路兩邊。小胡姑娘把右掌遮攔到耳後，神祕地提醒大家：“不要說話。你們都聽見了什麼聲音？”有一陣陣低沉渾厚的鳴叫聲傳來，沒有規律，高低混雜，像是交響樂團低音部的樂師在自由練習。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我們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膜在隨着這聲音震動。轉過一個彎，我們終於看見湖堤下的沙洲上，停歇着近百隻發出這種聲音的動物：羽色麻灰，腿脖稍短，體型像鵝，外形像鴨。“這是什麼鳥？”性急的美女已經迫不及待，顧不上自己的這句提問，會被促狹的人兒鑽了空子，戲弄嬉笑。小胡姑娘依然故作從容：“你們先猜猜？”我們仔細觀察研究了一番，左看看，右望望，還是茫然無解，最後把期待的眼光一致投向了小胡姑娘。

“鴻雁傳書，這是一個大家都知道的成語。因爲鴻雁是候鳥，每年準時遷徙，能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在古代通訊落後的情況下，人們就把思念和祝福託付在它身上，鴻雁就成了書信的代稱。你們現在看見的就是它——鴻雁！”

我們在小胡姑娘的解說中沉靜下來。原來這就是鴻雁啊！那個在文字和情感的天空中飛行了幾千年的吉祥鳥。它救回了被軟禁匈奴十九年之久的堅定漢使蘇武，成就了他回國的夢想和美名；它遙寄了苦守寒窯十數年的王寶釧血淚傾訴的愛情忠貞，成全了人世間美好情感的千古佳話。但此刻，鴻雁們全都聚集在空曠的沙洲上，嘎嘎鳴叫，不知是交流，還是歌唱。

也許是受到了遊人的驚擾，鴻雁們忽然撲棱棱張開翅膀，原地起飛，箭一樣射向天空。鄱陽湖上終於看見了鴻雁飛翔。“哦，起飛囉！”堤上的人們快樂地呼喊。但是，這些鴻雁似乎只是臨時爲我們作一次飛行表演，當我們回到湖堤上時，鴻雁早已降落在堤內的湖面上，嘎嘎鳴叫，聚集成羣。這些鴻雁因爲是人工養殖，眷戀着鄱陽湖上舒適的家園，雖然還有飛行的能力，但早已失去了飛翔的動力。不知它們還要不要定時遷徙，飛往遙遠的西伯利亞？

旅程就要結束了。我遙望着腳下無邊的沙洲，以及天邊那一線蔚藍的湖水，心中有幾分失落，也有幾許釋然。泰戈爾在詩歌中寫道：“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我已飛過。”人生就像一隻小鳥，飛過天空，一點痕跡也不留下。但我相信世界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隻鳥，他會永遠記得生命中那一個值得他珍視的人或鳥，那一個他曾經棲息或留戀過的地方，記得她的悲傷，她曾經的苦難，曾經的淚水，還有曾經的美好。

哪怕他僅僅只是一隻永遠在遷徙中的小小候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