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冰凌兒散文隨筆

冬已深,天依舊暖和着。

溫室效應,使得冬天越來越溫暖了。溫暖了的冬天,難得下一場雪,有時甚至一冬裏也飄不了幾片雪花。要麼空氣乾燥,用滿天的灰塵,播灑冬日的枯寂；要麼煦煦暖暖,好似天天在過小陽春。全沒有冬天的樣子。更談不上看到那水晶般掛着的冰凌了。

這就常讓我想起從前,那些多雪的冬天。

記得小的時候,每年的冬天裏,是總要下幾場大雪的。

雪,常常是一兩天前就醞釀着,烏濛濛的天空垂下低低的雲。這一天的中午,或者剛剛過了午後,天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了。俗諺曰“雨打底子,下大雪”,果然,一陣雨後,地面溼潤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也就飄下來了。雪花飄得很大、很柔,撕棉扯絮一般,漫天飛舞,然後,滋滋地落在地面上。

下着,下着,天就黑了,家家戶戶都閉了門,熄了燈,把自己封進冬夜的睡眠中。待到第二天早晨醒來,外面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就這樣寂寂地下了一夜。有時,這樣的雪,會連續下上三兩天,人們就坐在室內,透過擦亮的窗口,靜賞那漫天的純潔和明亮,享受雪給人們帶來的欣喜和歡愉。

可是,讓孩子們更爲高興的,還是雪霽之後。

冬日的太陽,涼涼地、朗朗地照着,房頂上的雪在慢慢地溶化,整個村莊,都籠上了一層白茫茫的水汽,空氣中的塵埃消失了,高遠的天空變得特別明淨而亮麗。溶化了的雪水,順着披有茅草的屋檐淌下,形成簾子般的檐溜。

檐溜,溜着,溜着,隨着天的變黑,氣溫的降低,就被凍住了。第二天的早晨,你再醒來的時候,村莊所有的房檐上,都掛滿了冰凌。那些冰凌兒整齊地排着,亮晃晃地掛着,好像是爲全村吊滿了燈盞。曉陽初升,冰凌發着璀璨的光,迷着人的眼目。這時,你如果站在高處觀望村莊,就會發現整個村莊都變成了一個明亮的世界。那是一種耀眼的明亮,一種皎潔而純淨的喜悅。

孩子們被這種喜悅,深深地感染着,在雪天裏雀躍、奔跑。他們會拿起一根竹竿,將冰凌橫掃而下,聽冰凌落到地面上的那種透心的脆響,或者乾脆拿起一節冰凌,放進嘴中,當作冰棍食用,全不理會那冰封雪凍的天氣帶來的寒冷。

讓我記憶更深刻的是,有一年裏,一場大雪之後,連樹枝上都掛滿了冰凌,或者叫樹掛。樹枝斜垂,縱橫交錯,滿樹銀花綻放。整個世界,都白花花的',水晶一般,閃着純潔的神聖的光輝。那種冬的賜予,讓人想到神的殿堂。

那是怎樣的一種,對冬的刻骨銘心的記憶。

在那種記憶裏,我們保留下了冬日的寒冷,也保留下了對雪、對冰凌的難以忘懷的記憶,更保留下了幾場大雪之後,那一個冬天,乃至於後來的整個春天裏,大地的溼潤和天空的明淨。

那樣的冬天之後,空氣不再幹燥,空中不再有漂浮的塵埃,晴好的天氣,天空是一片凝碧般的藍。藍得讓人心醉,精氣神都飽滿鼓脹着,人的身體充滿了無限的活力。

所以,如今,我就常常回望。覺得,那些掛過冰凌的冬天,纔是真正的冬天。那樣的冬天,纔有着冬天的足夠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