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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袖衫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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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和媽媽又住進了小舅家,兩天乘車的疲勞和突如其來的火災使得苦水甚感迷茫,剛剛平穩的心又落入苦海之中。

半袖衫散文

苦水媽媽這一整夜根本就沒眨兒,第二天天剛朦朦亮,她拖着疲憊的身子爬了起來,稀裏糊塗穿上了衣服,穿上了鞋子,圍巾也沒戴就急匆匆地、腳下沒跟兒、東倒西歪地走出苦水小舅家的家門,直奔大火洗禮過的“家”而去。在那裏,她懷着一種期待,用木棍挑挑這兒,挑挑那兒,不停地翻看着,尋找着,到後來,急切的心促使她扔掉棍子,直接用手扒灰堆。她怎麼也不能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怎麼也理不明白大火爲什麼會這樣殘酷無情,連活蹦亂跳的鴨子都沒有生還的機會。

苦水這一夜如夢如幻,她似睡非睡,恍恍惚惚,自己親手製做的“被架子”一直在腦子裏浮動着,還有被架兒上媽媽親手爲自己縫做的、準備的上中學用的新被褥和那一條苦水和媽媽兩人都愛不釋手的線毯。苦水昏昏欲睡,不知什麼時候,她睡着了。突然,苦水驚叫了一聲:“媽,在這呢,東西都在這呢,被架子還有我的新被褥,裝布料的箱子被誰給搬到門後啦?”

“苦水,醒醒!你怎麼啦?做夢啦?”苦水的舅媽把苦水叫醒,苦水迷迷瞪瞪爬起身,眼睛半睜不睜地坐在炕上,她甩甩頭,苦澀的淚水順眼角滾落下來,她慢慢騰騰地抓過棉衣,拎住一邊從左向右往身後一甩,還沒穿上袖子就歪倒在被子上又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麼聲音把苦水再次驚醒,她爬起身巡視一下屋子,沒找見媽媽,她知道媽媽一定去了小河北。這次,她清醒地接着穿衣服,習慣性先穿右胳膊,可是越着急越穿不上,就是找不到衣服袖子,她使勁眨眨眼睛,發現衣服拿倒了,她把衣服倒過來穿好,一邊往門外走一邊係扣子,當苦水拿起圍巾卻發現衣襟兒不齊,仔細檢查扣子系串了,真是越忙越亂。

苦水走出小舅家門,正準備跑,傳來了舅媽的聲音:“苦水,叫你媽回家來吃飯!”

“知道了,舅媽。”苦水答應着,心裏沉甸甸地,急着找媽媽,又有些怕見面媽媽那種心碎的焦容,匆匆跑出了家門。

苦水跑到了還在冒着淡淡青煙的大火殘骸旁,她的心裏好空曠,好雜亂。想起親手佈置的家化爲了灰燼,不知不覺她又淚如雨下。馬上就要開學了,現在什麼都沒有啦,更讓她擔心的是媽媽是否能堅持住這天塌下來的打擊,所以不敢讓媽媽看見自己傷心的樣子。她偷偷用衣袖擦掉臉上的淚,平定一會兒,她走到了媽媽身邊,媽媽正在用手拎着沒燃盡的布料子,一點兒一點兒捻着被燒的部位發呆。見此情景,苦水心如刀絞,她咬緊下脣,剋制了就要流下的眼淚,話音裏稍帶梗咽地說:“媽,舅媽讓我們回家吃飯。”媽媽沒有反應,苦水又叫了一聲:“媽,小舅媽讓我們回家吃飯呢!”苦水媽媽眼淚如開了栓的閘門,一瀉而下,便嗚嗚滔滔地數叨着:“哪還能吃下飯那,苦水,你就要上中學啦,現在沒有錢,沒有行李,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啦,這書怎麼唸啊……”

“媽,你彆着急上火,着急上火也沒有用,老師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苦水強忍心痛的淚勸說着媽媽。

“苦水,你小小的年紀怎麼就這麼拿事兒?媽就夠要強的啦,你比媽還要強,什麼事兒還都能擺佈開,從小就經歷了這一個個沉重的打擊,可是你都能捋出頭緒,你讓媽更難受,都是媽連累了你,窮人家的孩子真的是能早當家呀!”苦水媽越說越難過,她又是一陣嚎啕大哭。她覺得自己經歷了苦難不說,現在給孩子帶來了不幸和苦難是今生難以補償的,這後邊的路可怎麼走?

“媽,你別哭啦,我不是說了嗎,有我,有你的苦水就什麼都不怕,我會給你爭氣的,以後什麼都會有的,我不怪你,媽,你已經爲我付出太多太多了,是我連累的你,要是沒有我你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爸爸沒了,你可以有個新家,可你就是怕把我帶到別人家去受委屈,才一直守着我,我們母女孤苦伶仃生活了10年,這些事小舅都跟我講過的,我懂事的背後有你的影子,也有小舅經常的教育,今後你就把我看成你的一切,有你的苦水在就是你的希望。”苦水也忍不住淚水直流,可是她說出了讓媽媽欣慰的.心裏話,她爲媽媽做了一個承諾,也爲自己今後人生道路做了一個定位,那就是責任和義務。

苦水勸了媽媽,她自己也在納悶兒,火燒了一棟房子,別人家連筷子都能撿走,自己家爲什麼燒得這麼慘?活蹦亂跳的鴨子燒死了,土豆都燒熟了,而幫忙看家的王爺爺一點兒都沒損失,他去哪裏啦?能讓大火燒到這種程度沒人救?難道真的像人們議論的是他把我們家裏的東西拿走,然後縱火燒房的嗎?

苦水琢磨着,不停地在大火的殘骸中尋找着,希望有一點殘留的痕跡,她走進廚房,在被火燒得房蓋坍塌的房間裏尋找着。突然,苦水眼前一亮,她發現在橫豎亂插、燒成半截子的木板下有東西。她急忙跑過去,輕輕推開板材,發現裝着一袋子黃米的麻袋完好無損,她激動萬分,用手背抹去眼淚,高聲喊:“媽,快來,黃米袋子好好的,一點兒沒燒着!”苦水邊說邊清理麻袋上的亂木頭和蓋着麻袋的牆皮,就在苦水驚喜的時候,又來了一個驚喜,她驚叫着:“媽,你看這不是有換洗的衣服了嗎?我的衣服,走之前脫下來的小花條絨外套在這兒呢,我就說了嗎,車到山前必有路哇!”媽媽聽了豁然起身走到苦水那邊兒,激動與興奮的淚水交織在一起,從媽媽那長了皺紋的臉上滾滾落下。苦水輕輕拿掉麻袋上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打掃了麻袋上的牆皮和灰土,可是當她拿起衣服心裏卻立刻冰涼。她失望地拎着衣服抖了抖後翻來翻去地看,左邊的袖口邊整個燒沒了,再看看右只袖口就更可憐,一直燒到了胳膊肘下邊一點,根本就無法縫補。“有了,媽,咱們把袖子剪掉,再做一副套袖戴上就看不出來半袖衫啦。”苦水的心豁然開朗,她想出了一個四全齊美好主意,一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件衣服又回來了,二是上中學換洗的衣服也有了,三是省下的錢可以做伙食費,最主要是對媽媽有了一個最初的安慰。

苦水媽揉了揉眼睛,顧不得擦臉上的淚水,一把抓過那件小條絨外套,翻來翻去,左看右看,悲喜交織,先是笑後是哭,苦水的心那就是針刺的痛。

那是一件便服外套,袖子上接了個縫,苦水媽把燒掉的那一截撕下來,又把接縫上的線頭摘了摘,兩隻手拎着衣領,使勁擺了一下後遞給了苦水。苦水明白媽媽的用意,她摘掉頭巾,把衣服穿上,眼睛裏含着晶瑩的淚珠,卻笑着對媽媽說:“媽,你看,我最喜歡的衣服又回來了,現在好了,要是能去上學的話就有換洗的衣服啦,還有這代黃米,我們也有糧食吃就不怕了,其他事情慢慢想辦法,麪包會有的,還有好幾天纔開學呢。”苦水說着,拎起衣服像只小百靈鳥似的前邊跑着:“媽,我先回去叫人來,你看着點黃米,我馬上就回來。”

“好哇,你不用急,慢點兒!”苦水媽着囑咐苦水。望着苦水燕子般離去的背影,她再度悲傷,淚如雨下……

孩子再懂事兒她也是個孩子,苦水剛纔的不悅瞬間就無影無蹤了,她歡快地跑進小舅家,雙手捂住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舅……媽……快……快點兒,叫小舅找人去河北,一麻袋黃米,我在大火殘骸中找到了那麻袋黃米,我媽在那兒看着呢。”

“什麼黃米?在哪呢?”舅媽問。

“在我家呢,我剛纔發現的,還有我這件花衣服。”苦水極具興奮地舉着她那件自己最喜歡的、殘缺不全的小條絨花外套,興奮地說。碰巧,苦水小舅這時從門外走進來,看苦水如此興奮,還沒來得及問清緣由,苦水就用手搖着小舅的手:“舅舅,快,快去叫人去我家,我找到了那袋子黃米,快去擡回來呀!一會我媽該冷啦,還有,我還找到了這件小條絨衣服。”苦水抱着衣服邊說邊往屋裏跑,小舅一把抓住她抱着的衣服,他看到衣服的袖子被燒掉半截,“苦水,小舅給你買新的,不要這件了,燒成這樣沒法穿了。”

“沒事兒的,小舅,我喜歡這件衣服,把燒着的地方剪掉,讓我媽說給我做個套袖帶上就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啦。”苦水說着,淚眼汪汪地走進屋裏,小舅看着,心裏酸酸的,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男人那不輕彈的淚,舅媽望着苦水跑進屋的身影,站在那裏已泣不成聲。就這件大火中唯一殘留下來的、苦水最心愛的小花條絨“半袖衫”,引起家人的酸辛淚,它也給苦水和媽媽帶來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