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靈魂深處的父親散文

刻在靈魂深處的父親散文

父親就是那一座山，孩子永遠是那山上的鬆或者小草。

——題記

(一)

十幾年前，一個大雨傾盆的日子，父親帶着病痛，帶着所有的牽掛和不捨，撒手人寰。從此，父親和親人，天地相隔；從此，我只有在遺像前、在痛苦的回憶裏，尋找那一份父愛的慰藉；從此，天空中那對雙飛的比翼鳥，母親的心靈孤獨地在寂寞和失落裏流浪，直到她尋你尋到天國裏與你爲伴。此時，我思念的淚花又在眼眶裏縈繞。

父愛如山！失去父親之後，才能真正的感到：父親就是我的那座大山，我是山上的那顆小松或者小草。

得到父親逝世的消息，天沒亮我就急急忙忙趕回家。車離家還有幾百米的時候，跌跌撞撞的我，急忙下車，全然忘了身後的妻子和年幼的兒子。當看到靜靜躺在門板上的父親，我嚎啕大哭。我知道，父親這一去，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我知道，父親一定是在病痛和戀戀不捨裏，去了天國。母親說：父親是在叫喚着我的名字離開人世的。至今想起，我依然悲痛萬分，淚流如雨。

哎，人間還有比父子和母子間更深的感情嗎？

入土爲安吧，鄉親們說。奇怪的是，剛剛還是大雨傾盆，天突然放晴了。等安葬好父親，天又下起了大雨。鄉親們說：這是老天顯靈，你的父親在那邊一定很好。我不相信迷信，但我真的希望父親在天國裏：沒有病痛，沒有貧困，生活快樂幸福！

（二）

據老人們講，父親是被丟下讓人收養的。那一年，爺爺奶奶逃荒到這個江南小鎮；奶奶抱着一個，爺爺籮筐裏挑着三個。實在養不活了，丟下老大——我的父親，被一家地主收養。可恨那個地主婆沒有一點良心，對父親非打即罵，甚至拿燒紅的火鉗燙他，拿開水澆他。父親在煎熬和苦難裏活了下來。一隻眼睛都被燙得有點瞎。

父親最早深深刻在我的記憶裏的，是我小學時的一件白平布襯褂。那時大隊的小學有一支文藝宣傳隊和一支乒乓球隊，經常到田間地頭和村莊爲農民演出，學校也經常開展乒乓球比賽。我是兩個隊的隊員，可我連一件像樣的襯衫都沒有。白天要爲生產隊出工，父親利用晚上的時間，給鄰村的生產隊做幫工。因爲待遇太低，那個隊裏沒人願幹。父親知道後就去做，每天天亮纔回家，整整一個禮拜。當母親把那件白襯褂穿在我身上的時候，別提我有多高興了。在老師驚訝的目光裏，在同學們羨慕的面色裏，我的臉上有了燦爛的光芒。當我從母親那裏知道，是父親如此辛苦才換來一件白襯褂的時候，我的幼小的心靈掉下了難過的眼淚！後來，每當我有表演和比賽，父親大多會趕來，遠遠的站在人羣后面看；結束後，父親拿出一條半舊不新的毛巾替我擦去臉上和身上的汗水。父親微微的笑着，我也微微的笑着。

現在想想，我的父親雖然貧窮，識字不多，但心地卻是那麼的疼愛孩子和善良。

上高中了，一個禮拜回家一次。每到禮拜六的下午回家，總是有一碗新鮮的好菜。那是父親一個禮拜的準備，把最好的留給孩子們吃。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星期三的傍晚，父親突然來到學校，帶來一大茶缸的魚和肉。我看到父親滿臉的汗水，一腳的泥巴，急匆匆的樣子。父親說：“菜吃完了吧，這個給你吃的”。我剛要問，父親說：“好好讀書”。就急匆匆的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父親幫人家做工，故意不吃人家豐盛的晚飯；那家人客氣，盛了給父親帶回家吃的，父親送給了我。母親說：父親回到家的時候，差點餓暈了。原來我總覺得母親心細，但少言寡語的父親也是一個非常心細的人。

現在想想，我只有把父親的那份深深的愛，深深的埋在心底。只有忍住我那心底的眼淚，在父愛的光芒裏一路前行！

（三）

記憶裏，父親也當過村裏的“幹部”。那時的.村幹部，和老百姓沒什麼區別，只是多做事多負責而已。那個年代雖然貧窮，人性的光輝卻耀眼閃光。

記得有一次，生產隊挖花生。我無意中把半籃花生帶回了家，當時沒人知道。那時窮得可怕，半籃花生足可以美味幾天的了。父親回家看到了，不由分說，嚴歷地罵了我一頓，要我馬上把花生送到生產隊。還說：這是集體的東西，人人都這樣，那集體的東西不都拿光了？批評我書是怎麼讀了，思想這麼落後！等我把花生交到生產隊後回來，父親笑了。我看到了父親那善良誠實的笑容！雖然父親笑得心酸，分明有淚珠要悄悄的流下，但這個笑容是那麼的美麗和大氣。這種精神不正是現在我們這個民族需要和缺少的東西嗎？！

父親雖然貧窮，卻是一個開朗講義氣的人。“上山下鄉”年代，我家住進了一位下放學生。父親將一個最大最乾淨的房間騰了出來，把我們孩子趕到了腳屋裏。那個下放學生很有意思：將剛長出麥苗當作韭菜，割回來炒雞蛋，吃起來又苦又澀。我們孩子在大笑一番之餘，父親悄悄的在菜園裏割回來韭菜，還把幾個雞蛋給了那個下放學生，教會了他怎樣韭菜炒雞蛋。要知道，那時的幾個雞蛋是要到小店裏換油鹽的。害得我們孩子那個星期都沒有吃上蛋花。後來這個下放學生回城，還當了市裏的官。有一天，這個曾經的下放學生還特意到我家看望我父親，還包了錢。父親對我說：人生在世，還是要做好事，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這個散發着泥土氣息的信念或願望，是要用一顆善良的心作鋪墊的。在我的記憶裏，父親爲鄰居幫忙做事從來不收工錢的，用父親的話說就是：隔壁鄰居的，誰家沒有個困難呢，幫幫忙那是應該的。父親有的是力氣。

（四）

一天，父親突然肚子疼痛難忍。讓他到城裏的大醫院看看，怎麼說都不去。鄉村醫生治了幾天，肚子反而膨脹起來。在子女的強迫下，父親才住進了大一點的醫院。經診斷，是年輕時父親血吸蟲病未徹底治癒，引起的脾臟破裂，動了兩次手術。本來瘦弱的父親，臉色更加的憔悴，身體更加的瘦弱，行動都有點遲緩了。

那時我剛剛工作，父親說什麼也不願意花很多的錢。父親說：回家治療吧，在家一樣的可以治好。我知道父親心痛錢。每次醫生來查房，父親問的不是病情，而是問花了多少錢。有一天，父親乾脆自己跑出了醫院。實在沒辦法，病情稍好，父親出院了。從此，父親的病和身體成了我的牽掛和心痛。

父親依然做着體力活，依然整天忙碌着。每次回家，看到父親消瘦的樣子，我就強迫他休息。一天，父親真的火了：你要我等死呀，那不如讓我現在就去死！父親說：一個勞動慣了的人，閒着比生病更難受。子女們只好讓他做點清閒的活，期望父親身體漸漸好起來。期望家中的這座大山和精神支柱不要倒塌。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母親說：“你爸是想抱孫子了”。那一刻是父親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當孫子真的出現在父親眼前的時候，父親蠟黃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哈哈的笑了起來！父親沒有去深情的親一下孫子。父親說：我有病，不要傳染了孫子；抱遠點，看看就行。

父親落淚了，我也落淚了。這是痛苦和幸福的淚花！這是人間最真誠美好的情感！這淚水比黃連還苦，也比蜜還甜！

父親走了，走完了他短暫的69年人生；父親永遠地走了，戴着草帽，穿着布鞋，依依不捨，帶着病痛和折磨。但父親那音容笑貌和愛，永遠刻在了子女的心裏，刻在孩子的人生軌跡中，流入了孩子的血液裏。

願父親在天堂裏安康快樂幸福！您的孩子永遠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