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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父親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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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22日,是一個令我悲痛欲絕的日子!

永遠的父親的散文

這一天,陪我走過了35個春秋的父親悄無聲息走了,給我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哪怕是一句話!

當我騎車從18公里之外的縣城心急如焚的趕回家時,父親離開我們已經九個多小時了。他靜靜地躺在屋子中間的桌子上,穿着母親爲他縫製的袍子,臉被一張白紙無情的遮蓋着,莊嚴而肅穆。我知道父親已經不會再和我說話了,也不會徒步趕幾十裏山路爲我送面送油了,不會再因爲想孫子而黯然傷神了,更不會爲生活而日夜操心受苦受累了……

我雙膝跪地,失聲痛哭,久久不願起來,想以此減輕心中對父親的愧疚,彌補因年幼無知而造成的諸多缺憾.儘管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但是我現在已經無能爲力。

父親生前的一幕幕往事,如魔方般在我眼前縈繞,久久揮之不去……

這是在父親離世後頭七的那天晚上,我寫的標題和幾行文字。當時本想寫一篇紀念父親的文章,但由於正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痛中不能自拔,父親生前的一幕幕往事交織纏繞在腦海中,思緒混亂之極,理不出頭緒,長歌當哭,痛定思痛,只好把有關的父親記憶埋藏在歲月深處,像一處經年的傷疤,不敢輕易觸碰。有人說時間可以淡忘一切,但在七年後的父親節,當我瀏覽着網上一篇篇關於父親的文字,記憶的閘門卻轟然垮塌,有關父親的記憶像山洪般爆發,瞬間沖垮了歲月塵封的堤防,促使我重新提筆,在回憶的時間裏痛苦、徘徊,續寫那擱置已久的夙願。

父親出生於1941年12月28日,當時正值抗日戰爭最艱難時期。儘管我的家鄉地處祖國內陸西北偏遠山區,沒有遭受戰火硝煙的波及和洗禮,但是這裏的老百姓和全國人民一樣,也過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艱難生活。由於祖母此前已經生了好幾個孩子,但卻一個也沒有存活下來,因此父親的降世,給渴盼已久的祖父母帶來了莫大的喜悅和希望。和許多農村孩子一樣,父親的童年是在祖父母的疼愛中無憂無慮度過的,陽光、田野、鳥兒、耕牛是他不離不棄的玩伴。後來,隨着姑母、小叔相繼出世,一家人的生活頓時陷入到極端困頓和窘境之中。爲了減輕祖父母的生活壓力,從十一二歲開始,父親就輾轉奔波於馬跑泉和清水縣城,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全家人的柴米油鹽。那時候,每年冬天的半夜裏,別人家的孩子還在甜蜜的夢鄉酣睡,父親就已經趕着家裏唯一的騾子,馱着小麥或玉米等農作物,跟隨祖父及村裏的大人們,踩着厚厚的積雪,頂着寒冷刺骨的北風,深一腳淺一腳的到四十多公里外的馬跑泉去糶賣,儘管回程時有騾子代腳,可崎嶇難走的山路,常常把父親折磨筋疲力竭,需要兩三天才能緩過氣來。當天氣晴好時,父親就跟隨祖父到山上割了蒿柴,一人背一捆步行三十多裏山路去縣城出售,然後買一些食鹽、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補貼家用。負重長途跋涉,對於大人們來說,也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但年幼的父親硬是咬着牙堅持了下來,那一次次“血與火”的嚴峻考驗,煉就了他頑強不屈、堅韌不拔的個性,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1959年,“三年自然災害”席捲全國,可怕地飢餓像瘋狗一樣噬咬人們的神經,地處窮鄉僻壤的家鄉情況尤爲嚴重。那年秋季,爲保證一家人吃到少得可憐的食物,祖父竟然偷偷地五六天沒有吃東西,等到祖母和父親他們發現時,祖父已經奄奄一息,帶着深深地遺恨溘然離世。祖父去世時,父親剛年滿十八週歲,身爲長子的他,就責無旁貸地扛起了養活一家人的重擔。爲使年紀尚小的姑母和小叔不餓肚子,父親就和祖母早出晚歸、拼命勞作,最終沒有辜負祖父他老人家的遺願,把一家人平安地帶出了那個舉步維艱的年月。就是在這樣艱難的環境裏,父親練就了一身好本領,耕種收割、打碾揚場得心應手,樣樣精通,因而贏得了村裏人的尊重和讚揚。每每說起以前的蹉跎歲月,父親總是感慨不已,他在感恩過往日子恩賜的同時,對未來生活充滿了殷切的希望。

父親一生經歷了兩次婚姻。在24歲那年,經人介紹,他與鄰村的一位姑娘喜結連理。婚後的生活安寧而舒適,父親憑藉吃苦耐勞、堅韌頑強的精神,把一家人的日子操持得井井有條,風生水起。但是好景不長,當父親正沉醉在甜蜜的日子裏幹勁十足時,結婚不到四年的妻子卻突發疾病不治身亡,突然降臨的厄運一如當頭棒喝,擊打的父親暈頭轉向、心如死灰,從此一蹶不振,一度對生活失去了信心。人生往往就是這樣,上帝爲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爲你打開一扇窗。四年後,也許是冥冥之中上蒼的有意安排,輾轉千里的母親來到了父親面前,並攜手和父親走進了婚姻的殿堂,重新點燃了父親對生活的熱情和嚮往。第二年,我呱呱歡叫着來到了這個世界,隨後三個妹妹也相繼來到了人間。其樂融融的美麗畫卷徐徐開啓,激發了父親昂揚的鬥志和自信,他愈加發奮努力,勤儉持家,把一腔心思全部傾注到對母親和我們的關愛中。

父親是一個嚴謹有度、追求完美的人。在日復一日的農活中,無論春種秋收,還是打碾揚場,父親都能做得一絲不苟,盡善盡美。他深愛着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每日不辭辛苦、不厭其煩的在地裏侍弄。別人只耕一遍就下種的地,他非得耕上兩遍,不敲碎所有的土疙瘩,不撿乾淨所有的蒿草,是不會輕易下種的,因此每年我家的莊稼,都是村裏長勢最旺的,收成也是最好的。在垛麥垛和打碾揚場中,父親更是耐心細緻,精益求精。他垛的麥垛,四棱上線,結實美觀,宛若一件件精美的工藝品;經他手打碾揚出的麥子,乾淨得找不出一絲雜質,再不需要簸篩,可以直接上磨磨面。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我和妹妹們都養成了嚴謹的習慣,學會了許多做人做事的`本領,成爲我們受用一生的無價之寶。

父親是一個不善言辭、極爲嚴厲的人。他生性耿直,爲人忠厚老實,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有了煩心事總是默默地抽着旱菸,靜靜地一個人獨自承受。每當因爲一些家庭瑣事和母親發生爭執時,父親總是率先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使一場也許硝煙瀰漫的戰爭頓時消散於無形。父親對我們姊妹四人要求極爲嚴格,要是我和妹妹們做了錯事或有事情沒做好,他定會毫不留情地大聲訓責,氣急了偶爾還會象徵性地打幾下。但事後他常常內疚不已,總會找一些機會來安慰我們。時隔多年,每每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我都會被父親的內斂隱忍、顧全大局的精神所感動,自覺不自覺地承襲了他爲人處事風格。

父親是一個心地善良、樂於助人的人。小時候,記得我們和村裏的其他孩子發生矛盾時,無論對錯,父親總是循循善誘地給我們講一些做人的道理,並用“吃虧是福”的哲理來激勵我們,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裏播灑下了善良的種子。樂於助人是父親一生恪守的不變信條,要是村裏有人需要幫忙或出現困難,父親總是丟下家裏的農戶,盡心竭力地爲他們四處奔走,不遺餘力地爲他們解危濟困,當事情辦完後,他從來不求回報,而是轉身悄悄地離開。因此,父親在村裏有極好的人緣和極高的威信,在人們婚喪嫁娶等重要的日子裏,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我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心裏常常充斥着滿滿地自豪和驕傲。

父親是一個心胸開闊、堅韌頑強的人。2006年7月,正值麥收的關鍵時刻,父親被查出患賁門癌晚期,這對於我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頓時籠罩在一片黑暗的烏雲之中。爲了不加重父親的思想包袱,我們偷偷隱瞞了父親的病情,只是告訴他得了急性胃炎,需要儘快住院治療。之後,父親在天水市地區醫院住院並做了手術。手術進行了五個多小時,父親的胃被切掉了三分之二,嘴巴、鼻孔和胸部插滿了管子,沉沉昏睡了三天。一個星期後,父親才能夠張口說話,看到我們焦急和憂愁的樣子,便面帶微笑掙扎着說:“我的命硬着呢,閻王爺不敢收我,我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又回來了!”看到父親樂觀而又豁達的氣度,我們緊揪着的心也得到了些許安慰。出院後,父親遵照醫囑,戒掉了抽了幾十年的煙,並每天堅持散步鍛鍊,家裏時常飄蕩着他爽朗的笑聲。當我們勸他注意休息時,他總是嘆着氣說:“安天命,盡人事,你們盡人事,我擋不住,留下的就讓老天看着辦吧!”其實,那時候父親早已知道了自己病情,只不過我們都沒有說透,他在用自己的不懈努力和病魔做着頑強的鬥爭。但是,父親的真誠卻沒有換來死神的絲毫眷顧,而是無情地向他伸出了猙獰的魔爪。去世前的一個月,父親就臥牀不起了,身體也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渾身上下疼痛難忍,沒有一處舒服的地方。儘管如此,爲了不給我們增添負擔,父親就強忍着病痛的折磨,自始至終沒有大聲叫喊過一聲。2007年10月22日凌晨1點30分左右,與病魔頑強抗爭了一年半時間的父親,帶着對親人的牽掛和不捨,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時間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父親走了,一直以來庇護我們的天塌了……

父親離開我們後,每年清明節,我都會抽時間去上墳,給他上一炷香,燒幾張紙,培幾杴土,坐在荒草叢生的墓堆旁,任憑綿綿思念在春日的大風中飛揚。回到老屋,入目處,盡是父親生前使用過的東西,掛在牆上的鐮刀,躺在角落裏的木犁,喝茶用的電爐子和茶罐,佈滿灰塵的麻繩、草帽……,眼淚不知不覺間盈滿眼眶。我一會兒看見父親正坐在炕角,悠閒地喝着燉的釅釅的濃茶,吧嗒吧嗒抽着刺鼻的旱菸,黝黑的茶罐在電爐子上冒着騰騰熱氣;一會兒看見父親坐在屋檐下,“嚯嚯嚯嚯”地磨着割麥子的鐮刀,鐮刀在午後的太陽下閃閃發光;一會兒看見父親趕着牲口在空曠的麥田裏健步如飛,流淌着麥香的麥茬歡唱着在父親腳下翻滾,到處飄散着一股股泥土的芬芳……

我恍然發覺,原來父親一直從未遠去,他已經深深地刻進了我的心裏,融進了我的血液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直到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