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遠離故土散文隨筆

A醫院是家區級醫院，住院的病人並不多，因此有四張牀位的病房只住着我和老謝兩個人。我的毛病出在口腔，開始的兩天不能說話，這憋壞了健談的老謝，當我能說話的時候，老謝顯得很興奮，一天到晚說個不停。

老謝其實遠在深圳開包子店，回老家所在的城市來住院，是爲了省幾個錢。他的家在離城市三十公里遠的一個村莊裏，那個地方我和朋友釣魚時去過幾次，是個很美的地方，有蒼翠的羣山，優美的小河，清碧的.池塘，還有很老的樹……如果下起小雨，那個地方還真有些“情深深雨朦朦”的味道，我非常喜歡那。當老謝知道我曾去過他的家鄉時，顯得很興奮，熱情地邀請我下次去一定到他家去吃飯，可說到這裏時老謝卻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說：“你去了吧，我們家也不一定有人在，村子裏已沒有什麼青壯年了。我有三個弟弟，三個孩子，現在都不在家了，我大弟在珠海做瓦匠，我二弟在長沙修路，我小弟在廈門一家工廠打工；我大女兒在清遠一家服裝廠，在清遠成家了；我大兒子在河南洛陽做保安，也娶了個當地姑娘；我小兒子在本地念技校，出來後工作可能也不好找，我準備帶他先到深圳跟我做包子。我大弟的兒子在天津搞裝修……”說真的，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出現了全國地圖，感覺它就像一張大棋盤，而他的家人是一枚枚的棋子，被一隻神祕的大手放在各個地方，東西南北中，到處都是。我問他：“老家還有什麼人呢？”他說：“只有老母親和我的小侄子，小侄子正在念高中，他要是考出去，我不得不回來了，因爲老母親快八十了，要人照顧。”我感嘆地說：“你們一家人要見個面可真難啊！”他說：“是啊，所以我要求他們今年過年時必須都回來，大家團個圓。但今年大女兒說回不來，小弟說頂多在家呆五天。慢慢的可能就越來越難聚齊了。”說到這，老謝有點惆悵，也讓我有點惆悵。不能說他們是被動的棋子，被那隻神祕的大手擺來擺去，應該說他們是主動走出去的。爲什麼幾乎整個家族都背井離鄉，散佈各地呢？當然是爲了生活更好一點，比如說老謝，他說他在深圳賣包子一年能賺七八萬塊錢，而在家鄉，賺個十分之一就不得了。但不知爲什麼，老謝的話還是讓我感到有點疼痛，我想老謝和他的家人們在一天的勞累之後，在睡夢裏是否會夢到家鄉的青山綠水，樹木草地呢？夢到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若干年之後，老謝的家人還有幾個能回到故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