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後的溫柔的散文
對老公不冷不熱已經有段時日了。這些天來，因爲忙碌與勞累，我連說話都極其吝嗇，懶得跟他有幾句言語上的交流。身體的疲憊讓我變得沉默少言，而最直接的原因是我恨他。我恨他不聽我的，非要堅持種這麼多田地，讓我也跟着受累；我恨他，恨他沒能讓我像別的女人那樣享受生活。這種恨由來已久，而這些天來的勞累更讓我加深了對他的怨恨。爲了泄憤，我採取了最爲冷漠的態度對待他，要麼不與他說話，要麼就是硬梆梆的話、冷颼颼的話甩出去，把他氣得半死。還好，他並不計較我的不可理喻。
去年，我們這裏經濟不景氣，湖區人們賴以生存的經濟作物，種了數年的棉花突然貶值了，這讓很多人家蒙受了損失。由於今年的棉花價格聽說也不樂觀，很多人只得改變思路，不再考慮大面積種植棉花，或是出去打工，或是做生意，或者是儘量改種水稻。我早就跟老公說過，要他少種棉花和水稻，到下半年農活不緊張了的時候，就出去打幾個月短工，這樣，人也比較輕鬆些，還能掙點錢補貼家用。可他認爲土地面積種少了，收入上保證不了與開支持平，反正爲了孩子目前還不能出遠門，不如在家多種些棉花和水稻。他的想法當然也有道理，在我們這裏，一戶人家一年內的總收入若達不到三四萬，那麼日子就會過得很窘迫。日常生活開支、人情客往、孩子求學，這就需要三四萬元錢應付，還不說有個三病兩痛往醫院送錢。如果這麼一點收入都沒有，那麼你就準備找人借錢度日吧。可是說到借錢，除了幾個貼心的親人，誰又願意總是借錢給你呢？人越窮越不受人待見，人家根本就看不起你這種渾身上下透着寒酸氣的窮鬼。即便是親人，也不能總是給他們添麻煩。爲了生存，也爲了自尊，老公決定靠勤勞度過難關，所以纔要種這麼多棉花和水稻。三十多畝棉花和水稻，會把人累得夠嗆，但唯有這樣才能保證有收入。如果種的面積少，人雖然輕鬆點，但難以維持生計。爲了更好的守護孩子，讓她去學校時有爸爸送，放假回來時，有爸爸接，在家時能和爸媽面對面溫馨的交流，他必須留在家鄉；爲了增加收入，提升生活的品質，爲孩子求學創造條件，他又必須多種棉花和水稻。他認爲這樣雖然苦累些，但心裏會踏實些。
他的想法並沒有錯，我也曾在糾結很久後接受他的想法，但要真正面對現實，我又挺不住了。這段時間高強度的農活把我累得暈頭轉向。每天睡覺時就感覺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疲勞讓我對他心生怨恨，繼而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也扯出來，新怨與舊恨交織在一起，讓我對他莫名的喪失了熱情。我恨他從白手起家時就讓我活得很狼狽，總是找孃家親戚借錢，讓我顏面掃地，多少年後還感覺擡不起頭；我恨他在這十多年裏，沒能讓我過上舒適體面的生活，從沒有買過一款首飾、一件上檔次的衣服、一套高級保養品，讓我變得越來越老土、過時；我恨他讓我的大好年華在這索然無味的平淡中悄然過去，不留痕跡。我覺得嫁給他就是倒了八輩子黴，他沒什麼值得我感恩戴德的，他在我眼裏完全是可有可無的'人。
是的，我就是這樣固執地認爲他沒有當初我認識他時那麼重要，如果他離開我，我絕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
晚上，睡在牀上，我像往常一樣做起了稀奇古怪的夢。夢醒時分，我與平時判若兩人，平日裏很冷血的一個人一下子變得柔情似水。我情不自禁的去握住老公的手，轉過身來，含情脈脈地注視着熟睡中的老公。他這段時間太累了，棉花栽下去後又急着把種了油菜的地改爲水田，又得請師父用耕土機鬆土，又得用鍬鏟泥巴築田埂，還得用水泵抽水，這些天他其實比我更累。勞累讓他睡得很沉，他並沒有立刻醒來，並沒發現我瞬間的變化。
在夢裏，我夢到老公和一個我杜撰的女人要結婚了。知道他真的要離開我了，我這下急了，急得在夢裏大哭大鬧。氣急攻心，夢就這樣醒了。睜開眼後的我看到身邊的人還是和我共枕而眠，才知這只不過是一場夢。
夢醒後，我再也無法入睡。這樣一個看似不靠譜的夢讓我內心受到極大的震動。端詳着這個睡夢中的人，我想到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覺心變得格外柔軟起來。其實我是在乎他的，不然怎會在夢裏歇斯底里？而這種惶恐，只是因爲害怕失去他。平日裏因爲冷漠而變得麻木了的心不曾體會到一旦真的失去會是什麼滋味，這個夢告訴了我，那將是一種錐心的痛。
夢裏發生的事雖然看似有點無厘頭，但如果我總是這麼冷漠下去，就算他不會離我而去，和別人結爲夫妻，也不會對我一直容忍下去的，畢竟，誰都不願與一個讓人感覺寒氣逼人的人長期呆在一起。到那時，他就真的不會再包容我了，心不隨別人走，也會死在我這裏。
這樣的一個夢讓我明白了我對老公還有不容置疑的愛。是生活的艱辛與無奈消磨了我的激情，使得我變成了一個怨婦，對曾經深愛過的人只有冷漠。我不能這樣下去，這對誰都不好。對他來說，我對他如此冷漠不公平，他爲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對我從無二心，對孩子非常負責，我沒理由冷落他；對孩子來說，我對他的父親如此冷漠，她也會傷心，因爲她希望父母恩愛到老；對於我來說，如此對他也必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用今日自己的無情換來他日他的無情。因爲人心是互換的，夫妻也是一樣，我若對他不敬，他也沒理由待我如賓。
夢醒後的我情不自禁地握住老公的手，無言地告訴他，也告訴自己，我還是要牽着他的手走下去，就像當初戀愛時，聽到他說他的家鄉遭受洪災肆虐後還是決定與他牽手。以後的路不一定會很順暢，貧賤夫妻百事哀，無論怎樣，我還是決定與他好好走下去，風裏雨裏握住他的手，不再粗暴的甩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