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湖抒情散文

在這個冬日裏，我像一隻找不到自己的小獸，渴望冬眠。我的生命中，一定有什麼不可解的密碼，讓我在期盼了多年之後，在這個陽曆年末，在即將走出本命年，跨入中年行列的這個冬季，走近了這片湖。

對於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懼怕。然而當我跨上船舷時，卻沒有絲毫畏懼。我想我這一腳跨出，是不是意味着我已走進了這個叫做“花亭”的湖？船以離弦之勢向湖心穿透而過，我曾無數次想象過這個湖，但湖的深遠浩渺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我以爲它和我所居住的這個城市的湖一樣，是可以極目遠望，甚至可以聽到對岸傳來的清遠的笛聲。我在湖上，從迷惘中漸漸清醒。只有太陽在薄霧的天際裏露出凍得通紅的臉，天空甚至沒有湖更明亮。這個湖註定是冬日的湖，就像我曾經走近的我所居住城市的那片湖註定是春天的湖一樣。曾經在一個春日的夜晚，和一個男子在湖邊，聽他講述年少時故事，講到那個叫做“花亭”的湖。於是，一個湖因爲一個人的記憶而變得有意義。儘管命運註定我們只能是彼此生命裏的匆匆過客，從此那湖也成了隱藏在我心底的湖。我用目光環視湖的四周，我曾無數次用想象的目光，追逐在那些孤獨的`夜晚，一個人在湖邊奔跑，努力地要擺脫什麼的少年。就在那一刻，我深深地意識到，少年此生不管身在何方，永遠都無法遺忘它。

多年以後，少年已長成中年男子，成爲一個父親，當他面臨着另一個城市的另一片湖時，他的目光從湖面穿越而過，停駐的卻還是存在於記憶裏少年時的湖。此生再不會有那樣純美的夜晚了，聽一個男子講他少年時的經歷，講到那片湖，沒有誰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裏，和他一起去抵達年少時那素潔的心湖。十三歲時的少年在沒有任何預料的情況下，失去了父親。痛失父親的少年，在十三歲的年齡選擇了一種渲泄方式：那就是在很多個夜晚在湖邊奔跑！

當我置身於湖中央，我心裏卻清晰地確定了一件事：我只是走近了湖，我永遠也不可能走進它！就像很多年，我只是靠近男子一樣，卻始終無法走進男子的內心真正讀懂他。

也許每個人心裏都沉澱着一片靜靜的湖。父親的湖。母親的湖。如果說奔跑是一個少年選擇的唯一逃避生活不能承受之重的方式，那麼在他自己成長爲一名父親以後，又痛失了母親，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去承受更多的生活不能承受之重。他每年總會在一些日子裏回到湖邊，然後選擇在湖中的某個小島上住上一夜。那樣的夜晚應該是他最能安然入眠的夜晚。人世繁擾之後，他打撈起沉積在歲月深處的記憶，那些記憶如琥珀流傳在生命的湖裏。人生總是這樣，我因湖而來，然而來了也只是穿越它到達彼岸；少年努力離開湖，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一次次地迴歸。

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是很難佔據我們在歲月裏漸漸蒙塵的心靈的。一個人在歲月裏穿行，一些東西漸漸飄離我們的靈魂深處，另一些東西正如鳥羣一樣從遠方貼緊流雲向我們聚擾而來，這就是愈來愈快的生命的進程吧！我們在歲月裏不斷變化了多少心境？只有生命裏的那片湖，將歲月將人世滄桑，將一切過往漸漸沉積成了湖底心事。它吸納，包容，收斂塵世一切。是否只有回到湖，才能真實地透視着在人世紛擾後生命的追逼，並由此而感悟出生命存在的一種真實？

今夜有琴聲響起讓我沉思間或流淚想起當時湖邊我還是個少年在有月亮的那個晚上我曾向湖裏投下一枚石子到現在不知它有沒有到達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