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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努力,只是想讓你看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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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努力,只是想讓你看見散文

他個快遞員,帶着陌生人購買的陌生貨物,在這個似乎陌生的城市穿梭。

大多數時候,他不需要說話。他只需要透過陌生人拉開的一道狹窄門縫,遞上對方的貨物。而對方一般也不會和他說話,除了收到貨物後,一聲敷衍的“謝謝”。

沒有一個陌生人知道,他特別愛畫畫——

他買回大把彩鉛和明信片,工作之餘就動筆,不斷向一家全日本發行量極大的期刊投稿,至今已刊登過七八幅作品,並且最近一次的肖像畫還被評爲全國二等獎。

同事向他投來讚許的眼光,他笑笑,不置可否。

他關心的其實並不是畫作得到認可,被別人誇耀極具繪畫天賦,更不追求繪畫藝術的登峯造極。他努力畫畫的背後,是一段未解的初戀情緣——

1、約會

阿久津今晚要和一位叫彌生的女人見面。

阿久津雖然交女朋友,卻不會和女人相處。即便喜歡上某個女人,時間長了,也必定會對她感到頭疼。

她們一上街就沒完沒了地要喝咖啡,聊自己朋友的朋友的八卦,只因爲沒誇讚她的髮型就忽然鬧起彆扭,真是不勝其煩。

還有,少言寡語也成了罪過,讓他無所適從。被問及“今天怎麼樣”、“吃什麼了”的時候,他如果問一句答一句,對方就會抱怨:“怎麼對我愛答不理的呀?”使他興致全無。

雖說世上並非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可是阿久津交往的幾乎清一色是這類女人。她們如出一轍地照料他的起居,花他的錢,滿足他的欲求。甚至讓他覺得,原來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啊。

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他便會無比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出於逆反心理,便對這個女人之外的人熱情起來……

阿久津洗完澡,穿上最乾淨的衣服,想象着和多年未見的初戀(暗戀)對象——牧野彌生見面的情景,滿懷激動!

2、初見

彌生雖說是他大學時代的同學,兩個人卻從來沒有單獨見過面,絕對不是像今天這樣一起去吃飯那種關係。

四天前,彌生手裏拿着刊登阿久津最新畫作的那期週刊,發來了“見個面好嗎”的邀請。

剛來到約定會面的地方,他就收到了彌生髮來的短信:“抱歉,大概晚十五分鐘。”後面是一串點點。阿久津回覆“沒關係的”,盡力使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

彌生現在會是什麼樣啊?他只記得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和整個人耀眼的感覺。而且,只記得她的眼睛大大的,卻不記得是什麼樣的眼睛。最令他害怕的是彌生還能不能認出自己來。大學畢業以後,阿久津的體重增加了近八公斤。他害怕看到彌生臉上現出幻滅,彌生該不會把他想得過於美好了吧。

“啊,阿久津君?”彌生不到十五分鐘就現身了。由於精神準備不足,阿久津不由自主地用審視的目光瞧着彌生髮愣。彌生張開了雙臂,阿久津以爲她要擁抱自己,身體僵住了。

“哎呀,真是你啊!”彌生露出整齊的牙齒笑着招呼阿久津。他雖然意識到自己表情僵硬,好歹還是翹起了兩邊的嘴角

“阿久津君,沒怎麼變哪。好像稍微壯實了點兒。不過,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是嗎?你也……”說到這兒,阿久津發覺還沒想好管彌生叫什麼呢。於是,他支支吾吾地重新打量彌生的臉。

“真是好久沒見啦!你好嗎?看你挺精神的。”彌生好像並不介意他想要說什麼,拍着他的胳膊說,“今天天氣不錯,太好了。晚上也一定很暖和吧。待會兒咱們去看櫻花好嗎?”

“好啊……”

“不過,咱們還是先去那邊找個地方吃飯吧。”

彌生歪着細細的脖頸,等着阿久津回答。他剛一點頭,彌生便挽住了他的胳膊,轉身朝那個方向走去。

儘管好幾年沒見了,彌生卻一邊走一邊不停地說着。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愛說話,但阿久津附和着,心裏怦怦直跳。這個穿灰色套裝的彌生……有讓人忍不住回頭的曼妙身材、快人快語的女人,一如往昔地瀟灑,見多識廣。

阿久津拼命想將學生時代的彌生和眼前的彌生重合起來,然而,現實中的彌生就在他身旁,是一個令他興奮得由內向外冒火般的存在,而大學時代的彌生卻消失在了白霧繚繞的彼岸。

3、緣分

他們在一家家居酒屋風格的小店坐下。

“沒想到幾年後咱們能有機會再次相見,真是不可思議啊。”

“是啊。”

“這就叫緣分吧?”

聊天的時候,彌生不時摩挲兩下戴着細項鍊的脖頸到前胸的皮膚,好像不太舒服似的。阿久津浸潤嘴脣般抿着喝不慣的啤酒,一點點減少着扎啤杯裏的酒。

這麼喝着喝着,他漸漸地忘卻了那些女人曾經有哪些地方讓自己無法忍受了。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讓自己受不了的地方呢?彌生和自己以前交往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她知性灑脫,個性獨立。自己爲什麼沒有早一些去追求她呢?彌生的手指、後背的線條、耳朵的輪廓……

離得這麼近一看,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以前那麼投入地從斜後方注視她這些部位,原來都是爲了今天。其實自己並沒有忘記彌生的身影,只不過是盡力將這回憶像劈柴般堆積在看不見的地方罷了。

這些劈柴現在終於開始燃燒了。它們散發出的熱量解凍了長久以來處於假死狀態的戀情,讓它沿着阿久津的脊樑骨流淌下來。

“啊,不行。看來長時間戴還是不行啊。”

“怎麼了?”

“這個項鍊唄。因爲今天要和阿久津君見面才戴上它的,看來還是戴不了。這幾年,我金屬過敏得厲害。也許工作太累了吧。”

彌生摘下項鍊放進手袋裏,然後又用手心摸了一下光光的脖子。阿久津在幾十釐米之外瞧着她發紅的脖子,確信她心裏也在起着某種變化。

4、最愛

兩個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阿久津等待着彌生再一次提起肖像畫。如果她再提起這件事,他便打算就那個宏大的目的進行告白了。

彌生的手背稍稍碰到了阿久津的手背。彌生是故意這樣做的。她大概是想讓男人主動抓住自己的手吧。阿久津憑着僅存的一點冷靜抗拒着這個誘惑。他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放慢腳步走在彌生側後方,從這個角度凝視着那雙猶如在水中緩緩搖曳的玉手。

大學時代,每當彌生從面前走過,他都會盯着她手和胳膊的輪廓以及裸露的美腿看。工作以後,每當肖像畫登出來,收到她發來的每一條短信,心都怦怦亂跳。他恨不得將每條短信都鎖起來,保存在不輸入密碼就不能看的地方……

今天,阿久津終於弄明白自己這麼做的理由了:彌生纔是自己的'最愛。以前那些女人就好比是爲了迎接彌生到來的鼓樂隊。這麼說來,自己一直忽略了即將到來的主角,淨忙活那些笛子啦大鼓啦什麼的了。

原來自己早晚都會感覺不再需要那些女人的根本原因在這兒呢。

5、告白

“那張肖像畫……”

拉着彌生的手,阿久津放了心。他終於忍不住自己提起了那個話題。

“什麼?”

“那張肖像畫,牧野小姐發現的那些肖像畫。其實,那些畫兒就是爲了那個畫的。”

“爲了那個?”

“爲了讓……牧野小姐你看到。”

“爲了什麼呢?”

彌生爲了給他鼓勁,稍稍用力搖晃了一下握着的手。

阿久津的心膨脹起來。

“最初並沒有這麼想,真的只是隨便畫着玩兒的。可是,自從你看到我的畫兒發來短信後,我就想,只要能夠登出來,就有可能還會接到你的短信,於是抱着這個希望,這些年來每週都投稿。我想,只要繼續下去,說不定有一天會這樣見面的。”

6、離別

“可是,我和伊藤君結婚了。”

……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不知是什麼人在替自己附和着彌生,阿久津不禁看了看四周。可是,那個聲音仍然自行其是地往下說:

“哪裏,我怎麼會吃驚啊。我立刻就猜到你們倆是一對兒了。上大學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早在那次歡迎會上,就已經……”

阿久津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是從遠處的櫻樹背面傳來的。剛纔就靠近了他一步的彌生更加絮叨了。

“是嗎?那麼今天,我這樣子看着不像獨身嗎?這可讓我有點受刺激啊。已經爲人之妻兩年了,也難怪看着不像呀。我經常這樣和男人出來散步,來懲罰伊藤君。前些日子,週末我們倆還大吵了一架呢。所以我打算這一個星期都不給他做飯,每天晚上找個男人出來散步。這樣一來,他就會明白我的重要了,當然,我也就更加明白他的重要了。”

現在,彌生微微發紅的眼白像堅硬的棋子一樣散發着冰冷的光,剛纔的溫柔感覺消失不見了。

阿久津明白了,他的愛何止是假死狀態,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

他感覺像是從腳底涌上來一團黏糊糊的溶液,膝蓋直髮軟,眼看就要癱坐在地上了。

“可是,這事你應該先跟我說一聲啊。我還以爲……”

“阿久津君,難道說你還期待着什麼嗎?”

“也不是什麼期待。”

“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不過,你對佳奈子(阿久津大學女友)做得也很過分啊。她那時候是什麼狀況,你根本不知道吧?佳奈子現在還常常跑醫院呢……跟你說實話吧,最初看到你的肖像畫的也不是我,而是佳奈子呀。”

那些肖像畫上的人物都在嘲笑他。他們從郵筒裏被解放出來,在阿久津身後排成了一條長長的送葬隊列。彌生握緊了阿久津的手。他感覺彷彿被自己以往握過的所有女友的手一齊握住了一樣。

阿久津拼命甩掉她的手,朝着夜色深沉的前方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