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中的漂流瓶

那幾年，外婆的病越來越嚴重。日益深陷的眼，佝僂的背，皮包骨頭的手掌……原本身體健朗的外婆已憔悴得不成人樣。全家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能試的藥都已經一一試過，甚至連江湖術士的偏方也不曾錯過。可是仍不見效。

在全家人都已聽信醫生“只能盡人事”的話後，我開始偷瞞着家人獨自去海邊爲外婆投漂流瓶。

晨曦微露的天空，微涼的海風，緘默的礁石，逐漸漂遠的漂流瓶。日復一日。而我的心卻在日復一日的企盼中漸漸下沉。

這樣重複得幾乎被忽略的日子終於在不久後的某個黎明終阿止。（實在不通順，你要表達什麼？）那天，我一如既往地經過外婆的房前，卻意外地發現姐姐默默地跪在外婆牀前。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我像瘋了一樣衝進外婆的房間。與外婆在一起的十年化作斷斷續續的片段，一幕幕從我腦海閃過。我忽然害怕地停下腳步，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外婆。

“她說她很高興，你和我都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顧了。”姐姐背對着我，輕輕地說。

漂流瓶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碎成無數塊。每一塊都反射着絕望的光芒。那一刻，我的心像漂流瓶，乾涸般地龜裂，好痛好痛……

我蹲下來像個不懂事的女孩一樣大聲地哭。從嚎啕大哭到哽咽地抽泣，我想把這輩子的淚水都在這一刻宣泄完。

外婆，您說過將漂流瓶投進大海，願望就會實現，可是爲什麼您還是離我而去？您怎麼可以騙我？怎麼可以騙您最疼愛的孩子？

我撲到外婆身上，瘋了般晃動她的衣領，逼她起來回答我。但是外婆緊閉的雙眼始終沒有再張開。

那一天我如洪水猛獸般肆虐的淚水模糊了外婆的笑臉。她的餘溫在我的指尖縈繞，成爲我永生難忘的記憶……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再也沒向別人提起漂流瓶——那個深埋在我心底的祕密和那段我不願觸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