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推薦作文 > 大黃的故事作文

大黃的故事作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49W 次

第一節

大黃的故事作文

大黃是我家一條狗的名字。

雖然我並沒見過大黃一面,但我卻不止一次地從我媽嘴裏知道,大黃在我家三年多的時間裏,發生的一些感人淚下的事情,以至於我媽在後來的日子裏,在每次見到別人家的狗時,總要回想起大黃來,也每每總要傷心得眼睛紅熱一陣子,也正因爲這樣,我家後來再也不養狗了。我媽說,她太對不起大黃了,她不想再看到另一個大黃出現,因爲一個大黃,都足以讓她傷心一輩子。

第二節

我家是在河南省內鄉縣師崗鎮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裏。

幾年前,爹媽便從事打井生意。這打井生意,就是爹媽開着手扶拖拉機,拉着打井工具,走村串鄉地到各各村子裏,去給村民們打水井。

由於平原地帶人口稠密,竟爭激烈,再加上爹媽不善言辭,所以只見終日忙碌,收入仍然微薄。從親戚家借來購買打井設備的錢,仍是遲遲不能還上,於是日子過得還是有些拮据。

後來,我家一個親戚從新疆打回來電話,說新疆土地面積很大,每家每戶都有幾百畝土地,而且家家戶戶都在耕地裏打井灌溉,每一家都要打幾十口井,同時還說新疆那裏打井生意非常好做。於是,爹媽便拉着打井設備,不遠萬里地去了新疆。

第三節

爹媽把打井設備一直拉到新疆**石橋鄉,在一個偏僻的農村裏,找到一戶人家的老房子。

由於新疆這裏長年很少下雨,所以這低矮的老房子和低矮的院牆,全是用泥土夯打而成,要說也值不了什麼錢,可爹媽想着自己是外鄉人,爲了能讓東家有個好印象,或是仰望着東家今後能夠多多關照生意吧,便慷慨出了一千塊錢,把這僅有三間小房子的小院落買了下來。

說是院落,其實根本就沒有院門,那土院牆也是低得很,輕易就可以翻越過去。爹媽也是想着每天打井回來後,能有個安穩的睡覺地方,同時還可以停放一手扶拖拉機的打井機械設備。

爹媽安頓好後,就抽空給還在老家的我和妹妹打了電話,讓我們姐妹倆好好學習,聽爺爺奶奶的話等等。這樣,爹媽便在石橋鄉這裏開始聯繫打井生意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裏,爹媽在給一家人打井的時候,看到這家裏有一隻母狗,同時還有幾隻已經滿月的小狗仔,正在活蹦亂跳地咬着玩兒。這時,爹媽考慮着自己天天外出打井,家裏應該有個狗來照看門戶,於是就給這家人一點兒優惠,並抱回來一隻普普通通的土黃色小柴狗。

這隻狗就是大黃。

第四節

由於剛到這裏人地兩生,所以打井業務還不是很多,這樣爹媽也就有較多一些時間來關照大黃。所謂關照,其實就是能讓大黃吃上個應時的飯,不至於餓肚子而已。

直到半年後,爹媽的業務纔開展起來,一天天業務多得幹不過來,這樣收入也相對多了一些,同時大黃的生活也比以前要好的多了,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一頓骨頭肉湯什麼的。

前半年,由於爹媽考慮大黃太小,把它自個放在家裏還不行,且不說它還不能看門,就連它自己都有可能會被人抱走的,或是被別的大狗跑過來咬傷,所以爹媽不管去哪裏打井,都一直帶上大黃。

每天早上天不明就帶着大黃出發,晚上也總是看不見路才摸着回來,慢慢地大黃也習慣了這種手扶拖拉機上的日子。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大黃一歲以後,才停止了下來。

停止下來就是要讓大黃自己在家裏照看門戶。要說屋子裏也沒有啥值錢的東西,只是爹媽認爲,大黃已經長大了,再跟着跑來跑去的也感覺不合適,再說,一個人家兒,有個狗在家裏守候着有個驚動,在外面也踏實,還有就是每天晚上回來,大黃還得在外面照看一車子上的機械設備,同時也是考慮着不想讓大黃過多的奔跑勞累。

第五節

開始不讓大黃一塊兒跟着的日子裏,大黃還是有點兒不願意,每天早上爹媽一發動柴油機要走,大黃就着急的食兒都不吃了,急忙往手扶拖拉機後箱裏的機械設備上跳。

這時,我媽就會呵斥大黃下來,開始大黃並不想下來,可它也知道我媽在呵斥它,只是把頭扭向一側,低垂着目光,耷拉着耳朵,不正面看我媽的眼神,想以此來逃避要被攆下車箱的現實,就算我媽過來朝大黃身上善意的拍打幾下,大黃仍是堅持着耍賴,不想下來車箱,像一個死纏爛打要跟着爹媽出門的孩子。

往往在這個時候,我爹就會聲音很大的呵斥大黃一聲,或是重一點兒的打在大黃身上。大黃也往往在這個時候,纔會極不請願地跳下車箱,無趣地站在車箱後面,看着爹媽開着手扶拖拉機搖搖晃晃地離開家門。

這個簡單的院落,在村子的最西邊兒上,除了東面挨着一家鄰居外,其餘三面,全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戈壁灘,有些人家的耕地,也就在這戈壁灘裏。

爹媽每天出門,都要從門前的一條土大路上,直直地走上三里路,才能拐上更寬敞的大路,去別的村子地裏打井,有時還會跑得更遠,最遠的時候都有幾十裏地,但門前的這三裏地直路,始終都是必須要走的路。

另外,這三裏地的直路與寬敞大路的交叉口處,還有一個小平橋。說是橋,其實就是幾個半人高的水泥管子,放在大路地下,人和手扶拖拉機從上面經過而已,水泥管子連接着村民們灌溉莊稼的水渠。

這樣,大黃就會在爹媽每天早上走開後,緊緊地跟在手扶拖拉機的後面。手扶拖拉機開得快,大黃就跑快跟在後面,手扶拖拉機開得慢,大黃就慢慢跟在後面。

大黃跟在後面的事情,爹媽也總是能及時發現。發現後就停下手扶拖拉機來,呵斥大黃,讓它回去照看門戶。可每每在這個時候,大黃就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下垂着尾巴,耷拉着腦袋,不時地一邊回頭看着爹媽和手扶拖拉機,一邊悻悻地伴裝着要往回走的樣子。

爹媽此時也會認爲大黃是聽明白了,就轉身再坐上手扶拖拉機繼續前行。可走一會兒後,發現大黃又悄悄跟在後面。這時爹媽便生氣了,除了厲聲呵斥外,還會揀起路邊的坷垃,朝大黃身上扔去。

往往到這個份上,大黃也就不再堅持了,只好又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幾步,然後站在那裏,一直目送着爹媽走到看不見的地方,它才飛快地跑回小院落裏,爬在地上喘着氣休息,並看護門戶。

第六節

時間長了,爹媽也知道大黃每天都要跟上一段路程,然後它再飛快地跑回去看守門戶,所以後來爹媽也就不再呵斥大黃了。可一天天裏發現,如果不管着大黃,任由它自己跟在後面走,會發現越跟越遠,每天都在增加。

爹媽又心疼大黃了,於是,在後來的日子裏,讓大黃跟到三裏地的那個小平橋時,爹媽就會一揮手,讓大黃不要再跟着了,意思是告訴大黃快回去看護門戶。

這時候,大黃也就會心領神會地站在哪裏,目送着爹媽直到看不見的地方後,再轉身飛快地跑回去看守門戶。

日子久了,這種揮手就成了一種默契。不管後來的生活中,有什麼時候,或是什麼地方,只要爹媽一揮手,大黃立馬就會明白爹媽的意思,並馬上照辦。當然,這裏面最多的還都是跟隨爹媽的事情。

最後這個小平橋,竟成了大黃每天送行爹媽的站點兒。以至於到後來,大黃把爹媽送到這個小平橋的時候,爹媽有時候也忘記了揮手。可大黃也會自然的停了下來,駐足站在這裏目送着爹媽,直到看不見的地方,它便又飛奔回去照看門戶。

村子裏還有不少人家也養有狗,所以村子裏經常能看見有狗在亂跑,三三五五的在村子裏轉來晃去的。可這裏面從來就沒有大黃的影子,就算有時候這村裏的狗羣,跑過來找到大黃玩兒,大黃也只是在院門口站立着,與這羣狗相互噢一下算做是打了個招呼。但大黃並不跟着羣狗一塊兒去熱鬧,去跑着玩兒。它總是站在院門口看着羣狗,無所事事地閒轉着走開。然後它再轉身回到院落裏,爬在地上看守門戶。

大黃在院落裏爬着的時候,它其實還在掂記着另一個事兒,那就是每天晚上,能早早地遠遠地去接到爹媽回來。

大黃有着極好的耳朵,在遠遠的地方,它就能聽見爹媽手扶拖拉機的響聲,然後它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從院落裏飛射出去,一口氣跑到三裏地的那個小平橋上,接到爹媽。

或是在黑夜裏,它遠遠的就能看見爹媽手扶拖拉機的一隻燈光。總之,當它氣喘吁吁地跑向爹媽時,爹媽也會同時停下手扶拖拉機來,或是讓大黃跳上車箱,或是給大黃一些吃的,然後再跟在手扶拖拉機後面,滿心歡喜地回家來。

第七節

這樣的日子,大黃又過了一年。

一年半的時間裏,爹媽的業務多得幹不過來,可隨即同樣的問題就又在新疆重現,就是欠賬。原先在河南老家,就由於欠賬,生意纔沒法子往下進行,沒想到來到新疆後,人們還是欠賬。

只是第一年剛來時,人地兩生,所以當地人也不好意思欠賬,這到第二年後,就成熟人了,欠賬的事情也就接踵而至了。太多的時候,一場活兒幹下來,只僅僅是能包得住油錢。另外,從內地也不斷地涌過來一些同行打井的,一時間生意冷清了下來。

這樣以來,爹媽只好找到村長,並從村裏承包了一百畝土地,也學着當地人種起了棉花。這一百畝棉花地,主要由我媽管理,我爹照樣還在外面打井。

可大黃並沒有因爲我媽不去打井了,它就也不去跟隨那手扶拖拉機了。相反,它仍然堅持跟着那手扶拖拉機。只要我爹接到了打井的活兒,只要那手扶拖拉機一開走,大黃就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後面,同樣還是跟到那個小平橋後,我爹朝車後面一揮手,大黃就會站下來,一直到看不見我爹的手扶拖拉機後,再飛快地奔跑回來。

大黃回來後,要是看見我媽在家裏,它就會爬在那個固定的地方看守門戶,要是沒有看見我媽在家裏,大黃就知道我媽在地裏幹活兒了,也就只有那一塊兒地。它就會飛快地跑到地裏,跑到我媽跟前。

然而這個時候,我媽就會一揮手,示意大黃回去照看門戶,大黃也會在看見我媽揮手的同時,就扭過頭去,快速地跑回家裏來,仍舊爬在它那個固定的位置上看守門戶。

晚上再去接我爹的手扶拖拉機。

第八節

也不知是咋回事兒,大黃對那手扶拖拉機上的一大車機械設備,特別的上心兒。每天晚上,它都是爬臥在手扶拖拉機的車箱下邊,稍有動靜,它就會立馬竄出來驚叫。

後來也有沒活兒乾的時候,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我爹在家裏停幾天沒有打井。大黃就一步也不離開那手扶拖拉機車箱下邊,就算是起來走動,也只是在院落裏,根本就不走出這個院門。

就連後來生意很少,爹媽都去地裏幹活兒,打理棉花。大黃還是一步也不離開那個手扶拖拉機,它甚至也不去地裏跟爹媽打招呼,死守着這個手扶拖拉機和車上的機械設備。

有時候也有村裏的人們,偶然過來串門子玩兒。可村民們直接走進屋子裏還算是可以,但凡要往那手扶拖拉機旁邊去上半步,大黃就會蹭地竄出來,呲牙咧嘴的想要撲上去咬人。

很多時候,人們都嚇得趕快呼救着跑開。可要是人一旦跑開,大黃就不追趕,因爲,它從不離開那手扶拖拉機和車上的機械設備。

所以有時候,爹媽也感到有些納悶,難道是因爲大黃小時候,在這機械設備上長大的原因,還是大黃就是這樣認真的看家護院呢?

第九節

雖然後來打井的業務是少很多了,但偶爾還是要打一點兒的。

一天,我媽還在地裏收拾棉花,這天我爹又去外面打井。

到了傍晚時分,大黃遠遠地就知道我爹回來了,便飛快地跑出去迎接。

這天我爹還是由於欠賬的原因,心情不好。於是就在打井的這家吃飯時喝多了酒,一路上都是暈暈乎乎,勉強把手扶拖拉機開到離家三裏地的那個小平橋,在剛轉過來那小平橋走一小段路時,一不小心,手扶拖拉機竟翻到路邊渠溝裏了。好在渠溝裏那段時間並沒有水,可手扶拖拉機的車把卻在側翻時,壓住了我爹的腰。我爹疼痛得使不上勁兒,咋着也翻不起來身子,不過就算是他能翻起來身子,這一車子機械設備,他一個人也是弄不上來的。我爹着急的實在是沒有法子,腿上還有一處兒傷在流血,這是踩剎車的那個鋼踏子,給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正在這時,大黃喘着氣跑了過來。

大黃一看這情景,也是驚嚇得很,一個勁兒地汪唧着叫,忽而下到溝裏在我爹身邊亂轉着唧嚀,忽而又跑到土大路上亂轉着唧嚀。

我爹疼痛得出不了聲音,正在想辦法咋讓大黃回去傳個信時,只見大黃一扭頭就飛快地往回跑去。我爹生怕大黃回去忘了這事兒,或是大黃沒有辦法回去給我媽表達。可誰知不到一個小時功夫,我媽便和兩個鄰近村民急匆匆地跑來了。

原來,大黃一口氣跑回去後,見我媽還沒有回來,它就一口氣又跑到地裏。我媽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一看見大黃飛快跑來,便感覺着有點兒不大對勁兒,因爲平時這個時間段兒,大黃是不會跑到地裏來的。

大黃在我媽面前,亂轉亂跳亂汪唧着叫,瞬間又飛快地往回跑去。

我媽當即就感

到是出事兒了,急忙跑回家去,一看我爹還沒有回來,這時又看見大黃從土大路上,飛快地跑了回來,看見我媽後又飛快地扭頭跑走了。

我媽知道是我爹出事了,趕緊叫上鄰居兩個叔叔一塊兒,跑快跟着大黃往我爹出事兒的地方奔去。

一直弄到夜裏十點多,兩個叔叔才把我爹和手扶拖拉機及機械設備弄回家裏來。

第十節

我爹回到家後,我媽想着得趕快去石橋鄉衛生院裏,給我爹檢查檢查,看看有沒有大的毛病。於是簡單吃了點兒飯後,就讓那個鄰居叔叔開着他家的手扶拖拉機,拉着爹媽去鄉衛生院了。

大黃沒有跟去。它站在院牆外,看着鄰居叔叔開着手扶拖拉機離開,也沒等我媽揮手,它就轉身回來,爬臥在院落裏的手扶拖拉機後箱下面。

那個鄰居叔叔把爹媽拉到衛生院後,他自己回來了,爹媽在衛生院裏辦理了住院治療。

鄰居叔叔的手扶拖拉機,路過爹媽院牆外的時候,大黃早早地就又聽見了,這時已是後半夜時間,大黃跑出來站在院牆外路邊,看着黑夜裏那鄰居叔叔的手扶拖拉機上,沒有爹媽回來,它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手扶拖拉機從它身邊走過去。大黃立馬又扭身回來,仍舊爬在院落裏的手扶拖拉機後箱下面。

爹媽在衛生院裏住了三天的院,這三天時間裏,大黃不知道把它那個吃食兒的膠盆子,舔了有多少遍,可裏面早已什麼東西也沒有了。大黃又不想離開院落裏的手扶拖拉機和一車箱機械設備,可院落裏也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

鄰居家也無人過來給它送點兒吃的,所以這三天時間裏,大黃一直忍受着飢餓,直到爹媽回來。

第十一節

我爹的病回來後又歇一個多月,才勉強好了。好了後我爹就想要放棄這打井的事情,我媽也同意我爹的決定。

這樣,就算後來有個別人家還來讓我爹去打井,我爹也總是委婉拒絕了。爹媽在打算着,遇上一個合適的頭兒了,就把這打井設備給賣了算了。可半年多時間過去,一直沒有人來問津。所以這手扶拖拉機和一車機械設備,還照樣放在那裏,大黃還是日日夜夜地守候着。

後來我爹乾脆把這打井的設備,從手扶拖拉機卸下來放在院落裏,這樣手扶拖拉機就可以用來拉運棉花。

當打井的機械設備從手扶拖拉機上卸下來後,大黃出奇地跟着我爹去幾次棉花地裏。但只要爹媽一揮手,大黃還是會快速扭過頭跑回來的。可不知是爹媽被大黃的聰明而感動了,或是因爲後來爹媽沒有收入來錢,而心事兒煩悶了,多少有點兒並不在乎大黃跟着來地裏了。

摘棉花都是一摘一天,到晚上天黑時才往家裏拉運回來。期間爹媽還臨時找有幾個拾花工,幫忙摘花。臨時幫忙的人摘到傍晚,也就結賬走人,剩下一大包一大包的棉花在地頭兒放着。我爹也總是在每晚這個時間,要開着手扶拖拉機,來把這些棉花包拉運回去,第二天再拉到石橋鄉棉花庫去賣掉。

這天傍晚,我爹又裝了滿滿一手扶拖拉機棉花,拉着先頭回家。我媽在後面收拾東西。

我爹在前面開着手扶拖拉機,大黃在後面緊緊跟着,可我爹並不知道大黃就跟在後面,我爹還以爲大黃跟我媽在地裏,再說我爹從前面隔着一大車箱子棉花包,也看不見後面的大黃。可手扶拖拉機拐了幾個彎後,由於野外路面不平,還拐彎較多,一不小心,一大包棉花竟從後車箱頂滾落在了路上,可我爹一點兒也沒有發覺,直直的把手扶拖拉機開回到院落裏,停了下來。

大黃在看到一大包棉花,從手扶拖拉機車箱上滾掉下來後,又看看直直往前走去的手扶拖拉機,再看看地上的大棉花包,又是亂轉又是汪唧着叫。

可我爹在前面根本看不見,再說那手扶拖拉機的柴油機響聲,使我爹也沒有聽見大黃的汪唧聲。直到我爹在院落裏從手扶拖拉機車座上下來,到車箱後面來取卸棉花包時,才發現少了一大包棉花,當即就着急起來了,想想這麼遠的一節兒路,指不定早讓人給揀走了。

我爹又氣又惱,本來這一年的棉花收成就不好,賠錢已成定局,這下又弄丟一大包,心裏很不是滋味。可馬上我爹又想着,還不如趕快再回過去找找,萬一還在路上那該多好。這樣想着,我爹就急忙把車箱裏的棉花包,卸放到屋子裏,並趕緊再開着手扶拖拉機,往棉花地裏飛奔。

新疆的地塊兒大都比較遠,這棉花地與爹媽住的那個院落,至少也有四五里地,那一大包棉花,就掉在差不多是一路上的中間地帶。

我爹加大油門,往棉花地的路上返回去找,拐了幾個彎後,遠遠地就看見有五六個村民,在大路上圍站着,我爹不知道是咋回事兒,連忙開到跟兒前後,一看就明白了。

原來,我爹把一大包棉花弄掉到路上後,大黃就着急地在汪唧着叫,我爹並沒有聽見直直開回去了,可大黃卻停下來,它一直繞着棉花包轉來轉去,不知該咋辦。

這時,從別的地塊兒裏,收工回村子的村民走到跟前,看見一大包棉花,同時還看見了大黃。因爲村民們大都不認識大黃,一看見路上有一大包棉花,就猜想到是有人拉掉到路上的。這幾個村民就想着,要把這一大包棉花擡走算了,可剛還沒有走到棉花包跟前時,大黃就惡狠狠地顯出要咬人的樣子來,幾村民當即嚇得不敢靠近。開始這幾村民還想着把大黃打走,有人甚至還到路邊揀坷垃和小石塊砸大黃,可大黃一直蹦跳着躲避,也有沒躲避過去的小石塊。幾分鐘過去,這幾個人反而感覺着這大黃還蠻有點兒意思,繼爾放棄了要揀走棉花包的念頭,一邊兒站着逗大黃玩兒起來了。這個往前一步,要去揀棉花包的樣子,大黃惡狠狠地撲他一下,那個也趕緊趁機要去拉棉花包,大黃又急忙轉身去撲那個村民。五六個村民讓大黃忙乎得不知該咋辦纔好。

這時我爹把手扶拖拉機開到面前來了,五六個村民一見是我爹的棉花包,便笑笑要離開,並不住嘴地誇着,大黃是條好狗。

接着我爹把棉花包裝上後車箱,又到地裏叫上我媽,這才與大黃一塊兒回家去了。

大黃沒有跳到後車箱裏,它仍歡快地跑着小步子,緊緊跟在手扶拖拉機的車箱後面,不知剛纔那救棉花包的事情,它能記住多少,或是能記住多長時間。

第十二節

第三年,爹媽放棄了承包棉花地的事情。因爲之前這一年承包的這塊兒棉花地,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到頭來還賠了錢。同時打井的事兒,也一天不勝一天,後來乾脆是沒有生意了,偶然來一個活兒,我爹也不想費事兒去幹,想着,就算是打了井也得不來

幾個錢,幹着也沒啥意思。

沒有活兒乾的日子,爹媽很是着急,最着急的還有我和妹妹的學費。我們姐妹兩個,一個上高中一個上初中,另外還有我奶奶中風病的藥費,全靠我爺在家艱難維持。所以,爹媽不僅他們自己日子不好過,還得想辦法弄錢,寄回老家裏來。

一時間我爹着急得,都想把打井的機械設備低價賤賣算了,或是當廢品處理算了。可我媽還是想着,走這麼遠的路拉到新疆來了,捨不得糟踐處理。於是這手扶拖拉機和機械設備,就只好又先放在院落裏。爲了不使那機械設備放在地上生鏽爛掉,爹媽只好又把這機械設備,裝到手扶拖拉機車箱裏,放在院裏。這樣,大黃又像從前一樣,日夜爬臥在那手扶拖拉機車箱底下,看護着。

日子一天天苦寒下來,大黃的日子也一天天不好過了。因爲爹媽心情很是不好,天天到外面去找活兒幹,有時能找來活兒幹,更多的時候是找不來活兒乾的。所以有時候幾天都不理大黃一句,只是偶爾扔給大黃幾個饅頭,算是了事兒。

後來,爹媽去一個建築隊裏搬磚。這建築隊裏的活兒,也是天不明就得趕到,天黑下來後才能回來。這樣,大黃一天基本上就吃不到什麼東西,因爲爹媽都是在建築隊裏吃飯。

爲了不讓大黃餓死,天天晚上回來,我媽就要給大黃弄些吃的。有時候是從建築隊裏帶回來一些爛饅頭,可經常帶回來也怕影響不好,再說建築隊裏本身也有一個狗。

沒有辦法,我媽有時候晚上回來,還要再給大黃煮一鍋玉米粥或是麪湯,然而就算是這樣,大黃仍是一天也沒有離開,那手扶拖拉機和一車箱打井設備。

第十三節

又過了幾個月,我媽看這樣下去大黃會瘦死,心疼得沒法子說,於是就跟我爹商量着,打算把大黃送人算了。可一想這手扶拖拉機和一車東西還在院子裏,還離不了大黃,沒有辦法,我媽只好去那個唯一的鄰居家裏,給這個好心的鄰居說說,在爹媽沒在家裏的時候,讓他們能過來給大黃喂點兒東西吃,同時,爹媽給了這鄰居一袋子麪粉。

爹媽跟隨着建築隊越走越遠,甚至後來還得帶着被子睡到建築隊裏,因爲路程太遠,來回跑着跟不上幹活兒的時間。

大黃仍然是日日夜夜地守候在手扶拖拉機和一車箱機械設備下面,就算是那家鄰居來給大黃送吃的東西,也得是遠遠地離開那手扶拖拉機才行,不然,大黃同樣會撲着咬鄰居。

這樣,鄰居就只好在院門口,放一個爛盆子。有時候有剩飯或是吃不了的東西,就拿過來扔到這爛盆子裏去。大黃也慢慢習慣了,到院門口吃點兒東西后,又立馬轉身回來,爬到那手扶拖拉機的車箱下面。

可大黃畢竟不是這家鄰居的狗,再說這家鄰居有幾百畝地,一天到晚忙碌得活不成,有很多的時候,他們自己都顧不過來吃飯,那還能顧得過來給大黃做吃的。就算有時候他們有心想來關照一下大黃,也會因爲到家後實在太累,而懶於走過來給大黃喂東西吃。所以後來大黃就是有一頓沒一頓的了,有時候幾天吃不到東西,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可就是這樣,村子裏的狗羣過來,大黃仍是站在院外門口,看着這狗羣,閒散追逐嘻戲着離開,它再扭身回來,爬到手扶拖拉機的車箱下面。

可就是這樣,個別村民一旦來到院落裏,或是要往那手扶拖拉機旁邊走去。大黃就會惡狠狠地撲上來就咬,一點兒也不顧及它那飢腸轆轆的肚子。

爹媽一段時間回來後,總是會發現,大黃比上一次見到時要瘦得多,可也沒有別的辦法。

直到這年的夏天,爹媽終於聯繫到了一個買家,但價錢還是出的太少,幾乎是處理廢品一樣。最後,爹媽考慮着東西越放越不值錢,再說,早一點兒把東西賣了,大黃也可以送人了,不用這樣白白看着餓死。

第十四節

一天早晨,天還不明,三個購買的人就來了。

大黃死活不讓這三個人走近手扶拖拉機和車箱。

爹媽看沒有辦法,只好把大黃叫到屋子裏。我媽在屋子裏看着大黃,並把屋門關着。我爹在外面招呼着三個人,開走手扶拖拉機和一車箱的機械設備。

大黃在屋子聽着外面的聲音,知道這三個人要拉走手扶拖拉機和設備,死活要往外面衝出來。大黃的兩隻前爪在屋門後面,嘩啦嘩啦着急地扒,嘴裏還是變了聲的汪唧。

我媽心疼得不行,一下子就掉下了眼淚。就算扔給大黃吃的東西,大黃也不理睬。大黃急得從北間跑到南間,再從南間跑到北間,最後還是在堂屋門後面,爬在地上,一隻前爪從門下邊的縫隙裏,伸出去扣着門邊。

手扶拖拉機的聲音越來越遠了。

估計這三個人拉着東西走遠後,我媽纔開開屋子門。

在門一打開的瞬間,大黃嗖地就竄了出去,一直竄出院外,順着大路追了很遠,可還是沒有追上。我媽怕大黃出事兒,忙跟着叫了回來。

大黃進到院裏後,在停放手扶拖拉機的地方,轉扭着汪唧一會兒,最後爬到地上,還生氣一樣的出着粗氣。

工地上的活兒,後來由於拖欠工資也幹不成了,爹媽只好又回到了家裏,可還沒顧得給大黃溫存幾天時間裏,我奶奶便死了。

第十五節

爹媽在接到消息後,急忙從新疆回來了。

我和妹妹也分別從學校裏請假,回去參加奶奶的葬禮。

葬禮很簡單,都是按照農村的習俗進行,由於爹媽也沒有帶回來多少錢,所以有些能省的地方,就儘量節省着辦。

我和妹妹也只是在第二天晚上和第三天早上回去,看着把奶奶埋畢後,就又回學校去了。

在埋葬罷奶奶的間隙,我聽到爹媽在和姑姑說着,讓爺爺去姑姑家裏,先暫住一兩年。爹媽還想在新疆,再幹個一兩年可回來。好像是說在家裏欠親戚那打井設備的錢,都還沒有還,不好意思在家裏呆着。再說出力氣掙錢的話,還是新疆要比內地好得多等等,

三年半沒有見到爹媽,見到後,我們相互都感覺着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說,一切都像是在敷衍,所以簡單幾句話後,我和妹妹就又去學校了。

爹媽又去新疆時,也沒有再來學校看我和妹妹,可能他們想着身上並沒有帶錢,看看也沒啥意思。

爹媽又回到新疆家裏後,大黃還在院子裏臥着。爹媽在見到大黃的一瞬間,立馬就想着趕快把大黃,找個合適的人家送走算了,因爲大黃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

第十六節

幾天後,爹媽在還沒有給大黃找到合適人家的時候,卻在計劃着一個工作,那就是去**賣餅子饃。

這也是爹媽在從老家去新疆

的坐火車途中,聽火車上的人說起來的。到家後,爹媽就張羅着置辦三輪車,還有烤餅子饃的鐵箱子,煤爐子等東西。

也就在爹媽置辦這些東西的時候,認識了村東頭的一個放羊的老頭。這老頭在得知爹媽要去**賣餅子饃的同時,也知道了爹媽要把大黃送人的事兒。誰知這老頭下午便帶着他女兒,從幾十裏外的地方來了。

原來,老頭的女兒,有三百多畝地的瓜果園。瓜果成熟的時候,一家人是根本照看不過來的,正打算養條狗,來幫忙照看果園來着。同時老頭又給他女兒說起,爹媽的大黃是如何如何的聰明等等。

老頭的女兒開着皮卡車,連同大黃、我媽和老頭,一塊兒拉到了她的果園裏。從爹媽的住處到這果園裏,大概有六十里地。

由於有我媽在場,所以大黃並不咬人,並且在來果園之前,我媽已經把大黃脖子上,綁了一個皮帶項圈,這樣,大黃無論如何也得服從我媽的安排。

大黃從皮卡車後面被我媽叫下來後,就被栓在了果園女主人房門前的一棵小樹上,隨後,女主人又開着她的皮卡車,把我媽和老頭送回村子裏來。

第十七節

我媽回來後的第二天,就和我爹一塊兒帶着三輪車和鐵箱子等東西,去了**。

爹媽在**租了一間小房子,用來晚上住宿。白天的時間,就是沿街到處走着賣餅子饃。因爲是三輪車,所以主幹街道上也是不敢走,生怕被城管看見沒收了。所以只有天天沿着市郊區的小街道,挨家串戶地叫賣。

聽我媽說這賣餅子饃的生意,也是不咋的。因爲這裏主要是民族人,漢族人做的東西,民族人並不接受,可能是認爲不清真吧。所以,爹媽就儘量往多的地方去賣。

這樣的日子,爹媽一直堅持幹到了年底。在春節過年期間,爹媽把烤餅子饃的三輪車等東西,放到租住的這間小屋子裏,打算回石橋鄉下那院落裏過年,等過罷年後,再來**裏賣餅子饃。

等到爹媽回到石橋鄉家裏後,那個好心的鄰居嫂子,就急忙過來說了大黃的一些事情,一下子讓我媽哭得極其傷心,以至於這個年,我媽都在傷心中度過。

第十八節

原來,爹媽在把大黃送給果園女主人,並去**賣餅子饃後不久,果園的女主人就發現不對。大黃幾乎是不吃東西,爬在我媽綁大黃繩子的那棵小樹旁邊,下巴放在伸出的兩隻前爪上,一動不動,兩隻眼睛不停地掃視着女主人,過來過去的身影。女主人有些不解,更是着急,這大黃不吃東西可咋辦是好?

一連好幾天過去,大黃都是這樣子,就算是偶爾起來吃一兩口盆子裏的飯菜,可馬上就停下來不吃,又爬臥在那小樹旁邊。

誰知一天晚上,突然起了大風。風裏夾雜着沙子,打得人眼都睜不開。一時間天地一片昏暗,女主人一時有了惻隱之心,忙走過來把大黃的繩子解開,打算拉到一個柴屋裏去躲避風沙。可哪知女主人剛一解開繩子,大黃呼的一下子就掙脫開去,一瞬間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女主人還愣在那裏,稍後馬上醒悟過來,八成這大黃是要回它原來的家裏了吧。可一想,這麼大的沙塵暴,還有六十多裏的戈壁灘,再說天已經黑了下來,大黃還帶着一個草繩子。女主人也是極其擔心,生怕大黃一路上會有不測,就算是死不了,萬一在風沙中轉了向,或是迷了路,那是無法再摸回家去的。

風沙越來越大,天也看着看着快黑了下來。女主人沒有出去追大黃,再說她也根本無法攆得上大黃,因爲大黃像追捕野兔一樣的速度,飛奔在戈壁灘上,那模糊的大路上。大路上的灰沙被吹得像煙霧一樣飄渺,不知大黃是如何去分辨這回家的路,再說這馬上就黑得看不見路了。

一連過去幾天,大黃終於精疲力盡地摸回到了爹媽的家裏。

大黃到家後,仍是爬在它以前天天爬着的'地方。可這時,爹媽已在**裏賣着餅子饃,根本就不知大黃又跑回來的事情。

不知道這時間,大黃能否看得懂,那屋子木門上的鐵鎖,或是隻爲了守護的信念。

第十九節

幾天後,那個好心的鄰居嫂子,路過爹媽的院子,猛然間看見了大黃。她差不多有好多天沒有見到大黃了,也聽說大黃被爹媽送人了,可這突然間又看見大黃回來,嫂子也很是感到奇怪。

這鄰居嫂子平時與大黃也較熟悉,所以,心疼地走到大黃身邊。因爲沒有手扶拖拉機和車上的機械設備,大黃後來也不兇惡地咬人了。

嫂子站了一會兒後,感覺大黃餓得很,就回去拿了兩個饅頭過來,扔給大黃。大黃幾乎是兩大口,吞下了這兩個饅頭。嫂子看大黃餓成這樣子,也是一陣陣眼睛溼潤,接着嫂子又端來一盆子清水,放在院落裏,大黃馬上走上前低下頭,一口氣足足喝有十分鐘,一洗臉盆子清水,差不多讓大黃喝下去有一半。

嫂子回去給家裏人說後,鄰居全家都過來看看大黃。不知是誰說,把大黃脖子上的草繩解扔算了,帶個繩子多不方便。其實這草繩,早已在大黃的奔跑中,磨擦剩下不多了,只是脖子上,還仍然戴着我媽給它綁的那個皮帶。於是,鄰居嫂子找來一把鐮刀,用力把大黃脖子上的那個皮帶,給割斷扔了。

鄰居一家站一會兒後便回家了,大黃又爬臥在它之前日日夜夜爬臥的地方。

十幾天後,果園的女主人又和老頭一塊兒,來爹媽院落裏,當即就看見了大黃。

大黃一看見果園女主人和皮卡車還有老頭,急忙咬叫着躲避,生怕被果園女主人給抓住了。

可果園女主人,並不是來強行帶走大黃的。女主人只是來看看大黃回來了沒有,因爲自那晚上大黃逃走後,她就一直在擔心着。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斷定,大黃那天晚上會因無法辨別方向,或是因爲飢餓已死在了沙塵暴裏了。另外這六十多裏地的路程裏,根本就沒有人煙,全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戈壁荒漠。一個大黃在這荒漠的沙塵暴裏,那就是一粒沙子,何況還是黑夜。

果園女主人在見到大黃還活着,而且還摸回來了,當場就流下了眼淚,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可能這也是她一輩子唯一的一次,是因爲感動而流下的熱淚,然而這熱淚,卻僅僅是一隻飢餓的狗,所創造出來的。

忽然間,果園女主人想起來,平時放在皮卡車上的午餐火腿腸。立馬把剩下的十來根火腿腸,全部拿出來。女主人一邊叫着大黃的名字,一邊給大黃扔着火腿腸。

可大黃根本就不看那扔過來的火腿腸,一個勁兒地汪叫着。

這時,鄰居那家人聽見也過來了,大家一致認爲,大黃是不願意離開爹媽的院落。

果園女主人也沒有再堅持讓大黃去果園看護,再說她也根本就抓不住大黃。最後,女主人仍在不斷感嘆大黃的不離不棄,不嫌家貧的感動裏,開着皮卡車走了。

鄰居和老頭也先後各自回家了。

大黃又爬臥到它日夜守候的那個地方。

第二十節

這樣的日子,大黃又過了兩個多月。寒冷的冬天,新疆這裏早早就是積雪很厚了,大黃除了每天很少有吃的東西外,就是在厚厚的積雪院落裏徘徊。它是在等待着爹媽回來,或是在等待着那手扶拖拉機,和一車箱的機械設備。

這三間低矮的泥土房子,也不像內地的房子,多少還有個前檐可以避雪。整個院子裏,都沒有可以避雪的地方。大黃就只好在這厚厚的積雪裏,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冷裏,這裏蹲一會兒,那裏蹲一會兒。由於天天大雪不住,地上又是厚厚的冰,新疆的雪,年年都是從十月份一直下到來年的三四月份,才能溶化結束。由於飢餓缺少體溫,所以大黃的背上,一直也是有着厚厚的白雪。

鄰居家的嫂子實在看不下去,多次過來把大黃叫到她家裏去。可大黃每次去她家,就是匆匆吃了點兒東西后,立馬又回到爹媽的院落裏來,仍舊爬在那冰雪上,或是這裏走走,哪裏站站。

後來這個好心的嫂子,實在忍受不了大黃的可憐,從她家裏拿過來一個破木箱子,側放在爹媽院落的一角,好讓大黃能有個躲避風雪爬臥的地方。

也有幾次,好心的鄰居嫂子,想給爹媽聯繫一下,看能不能回來照看一下大黃。可嫂子雖然知道爹媽在**賣餅子饃,但並不知道爹媽的手機,已在後來不打井的日子裏,早已停機不用了。所以這嫂子在撥打無效的情況下,只好對大黃報以同情。

後來有一次,鄰居嫂子聽說村裏,有人要去**內辦事兒。急忙讓那村民到**後,順便打聽一下找找爹媽,要是能遇上了,就讓抽空回來一下,把大黃帶到**去。

幾天後,那個村民回來說,沒有在烏蘇見到爹媽。也不知那個村民是否在**找過爹媽,不過就算是那個村民在**找過,也是不行的。因爲一個偌大的城市裏,要想輕意就能遇到爹媽,那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一樣的不可思議。

第二十一節

大黃用它頑強的生命,堅持着等待爹媽回來,可不幸的是它沒有等到。

一天早上,鄰居嫂子又過來,給大黃倒涮鍋的泔水,不遠處就看見大黃,在院落裏亂蹦亂跳,瘋狂地亂抓亂咬,上躥下跳地跌倒碰撞,雪也在大黃的折騰中飛賤着。

好心的嫂子一時不知發生了啥事兒,忙跑回去叫來她家裏的人。鄰居全家過來一看,有人便明白過來,看大黃的樣子,像是中毒了。也就是吃了有毒的東西。

這時嫂子的婆婆纔想起來,這幾天她正在藥老鼠。

正在說話的當間兒,恰恰又看見一個吃了毒藥的老鼠,暈頭轉向地往爹媽的院落跑來。

估計是大黃太餓了,所以它就吃起了老鼠,可沒想到的是,這卻讓它失去了生命。

大黃在亂衝亂撞裏,它的嘴裏已經開始往外流血,它的血流在白白的雪上,以至於它的舌頭已長長地伸在外面,它都無法收得回去,可能它這時間,已經沒有了知覺,只是迷迷糊糊裏想着,快點兒找到爹媽來救命。

大黃渾身抖擻抽搐個不停,它瘋狂地抓着爹媽的房屋木門,它想要進到屋子裏去。說不上來它爲啥要在生命的最後幾分鐘裏,盡力地抓着那木門,它好像認爲爹媽就在屋子裏坐着一樣,以至於木門上有着太多帶血的深深的爪痕。大黃的嘴用力地要伸進木門裏,它想把它的頭也伸進去,可無論它怎麼努力,也只能是把流血的嘴,伸進木門下邊的縫隙。

幾分鐘過去,大黃就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裏了,它就這樣走完了,它將近四年的生命時光,它以這樣的方式,定格給了爹媽的記憶。

  第二十二節

臘月二十八,爹媽帶着很少的年貨,回到石橋鄉家裏過年。

剛進院落後,就被鄰居嫂子看見。鄰居嫂子一邊快步走過來,一邊要急急地給我媽說着什麼,甚至爹媽連屋門都還沒有來得及開開,好心的鄰居嫂子,就極其傷心地把大黃的事情,給我媽說一遍。從大黃被我媽送給果園女主人開始,到大黃風沙之夜,脫逃並摸跑幾天回來,再到厚厚積雪中的守候,直到大黃前幾天的死去。

我媽說啥也控制不住,急忙跑到木門前。那木門上一道道深深的爪痕那麼的清晰,甚至那幹了的血漬還清晰可見,特別是門檻處的一灘幹血漬,在白雪的映襯下是那麼的刺眼,我媽沒有開門,她一邊哭着,一邊又轉身過來問嫂子,“大黃埋在哪兒?”

大黃死後,鄰居嫂子的男人,把大黃抱到爹媽家門前,約五十米的戈壁灘上埋了。他們想讓大黃的靈魂,仍然守候在爹媽的門前。

我媽坐在大黃這根本就看不見的墳墓前,哭了好長一會兒。

我媽的眼前,不停地重現着,大黃剛滿月時,抱回來的樣子。在手扶拖拉機上的半年多時光。還有每天早上,大黃在手扶拖拉機後面,歡快地跑着小步,幸福地流連送行。每天的揮手作別。每天晚上在三裏處的小平橋處,歡喜迎接。還有日夜爬臥在車箱下邊,負責的樣子。還有惡狠狠守護那一大包棉花的樣子。還有在棉花地裏一揮手,大黃就會知趣地飛快跑回來的樣子。特別是後來日子艱難中,整天飢餓的大黃。最傷心的,就是把大黃送到果園的那天上午,還有那沙塵暴的夜晚,大黃是如何在那惡劣的環境下,九死一生地度過難關,如何尋找那沒有印記的回家的路。其實那天果園的上午,我媽也在心裏流着淚水,但最無法承受的,當然就是大黃的死。

我媽眼前不停地顯現着,大黃臨死時的樣子,它一定很焦急,撕裂和掙扎的焦急。它一定很痛苦,失望和絕望的痛苦。它一定很不理解,不理解爲啥爹媽會離它而去,而它卻還在歷經絕難地維護着這個心裏的家,還在這裏用生命頑強地守護,守候,守望。

生命彌留的那一刻,大黃只想很快能見到爹媽。它也知道只有爹媽才能救它,或是它早已把死亡根本就不當作一回事兒了,只是想着能在最後閉眼的這一刻,看到的是爹媽目光。

可大黃沒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