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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故我在民間故事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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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是專業登山人士最討厭的那類登山票友:不僅缺乏經驗,而且缺乏能力;不僅缺乏能力,而且缺乏自知之明;唯一有的,只是滿腔熱情,以及誘發熱情的虛榮心而已。在登厄爾普魯士之前,我僅有的登山經歷是登頂乞力馬扎羅山。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登頂那一刻的倉皇。衝頂過程中的疲憊讓人站在頂峯時很難興奮起來,再加上擔心天氣突變不能久待,基本上在山頂惶惶然地站一會兒,拍幾張照片,就得連滾帶爬地下撤,跟我想象中睥睨羣山、捨我其誰的風範完全不一樣。

我痛故我在民間故事

登山的前兩天是適應訓練——攀登到高海拔,再回到大本營。厄峯晴朗溫暖,天氣好得令人髮指。即使是這樣,這種拉練對我來說依然不輕鬆,尤其是沉重的雪鞋和冰爪讓每一步都走得好辛苦。

害怕好天氣猝然結束,教練決定把登頂的日子提前一天。終於到了登頂的凌晨,我卻發現自己出了問題:因爲借來的雪鞋穿法有問題,導致我的膝蓋迎面骨被摩擦得很疼,甚至只要被接觸到,就疼得嗷嗷叫。教練的處理方式是餵了我兩顆止痛藥,在迎面骨上貼了兩片衛生巾。我就這樣忐忑地上路了。

出發是在凌晨三點,坐雪地拖拉機上到5100米,再開始向上登頂。登山過程比我想象的容易,唯一艱難的是最後300米。最後300米,山驟然變陡,每一步都需要用雪杖把自己的身體撐起。最危險的一段,不僅陡,還有幾塊讓人無法落腳的滑石。路邊有讓人握住的安全繩,反而徒增心理壓力。走過這段,離頂峯不過15分鐘,人也變得身輕如燕。登頂之後,看着山頂有些簡陋的登頂標誌,我反而有片刻的茫然:這就結束了?比完成的幸福感更強烈的,反而是無法繼續前進的失落。

下撤時,天降大霧,開始下雪。或許是因爲興奮的多巴胺分泌完了,我的膝蓋迎面骨又開始疼,只能小步蹭。大霧讓隊伍拉不開距離,教練說這樣會耽誤整組人馬,“我揹你吧”。我在“男女授受不親”和“曝屍雪山”之間衡量了一下,跨在了教練的揹包上,被他一把背起。雪越來越鬆軟,他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很深。當地嚮導說,不如讓嚮導攙着我,保證我的重心,這樣大步走下去速度會更快。我就這樣和嚮導手挽手,像步入紅毯的男女一樣大步流星地踏着新雪下了山。

下了山,大家都在“精神會餐”,開始說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從伊比利亞火腿說到了油燜筍。我也忍不住想,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發現自己最懷念的是馬桶,最想做的,是洗完澡之後,一邊喝着可樂一邊蹺着腳上網。

人爲什麼要登山?標準答案是:因爲山就在那裏。可是無論人登或不登,山都在那裏。於是登山無關山,只關乎人。對我來說,登山是爲了找到存在感。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我想這是因爲他沒用過智能手機、沒去過蘋果總部,科技的發展將讓自主思考可能不再是人類獨享的。只有痛苦是無法分享的感受。痛苦,讓人無比清晰地感到自己肉身疼痛的方式;痛苦的結束,則讓人比平常更能體會細微的幸福感。人如何證明自己的存在?我痛故我在。我那貼着衛生巾的左小腿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