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採蘑菇

白兔媽媽的病又犯了，高燒不退，四肢無力，吃了很多藥都不見效。按說都病成這樣了，必須住院接受治療，可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哪有錢住院呢？兩年前，白兔爸爸到遙遠的邊城做生意去了，但不知怎麼回事，他一去不復返，至今杳無音訊。小白兔想：也許爸爸因某種原因客死他鄉了，也許他被環境所改變、又找了個花老婆……帶着滿腦子疑問，小白兔一天天長大。
　　小白兔是家裏的獨生子，媽媽病倒後，家庭重擔便責無旁貸地落在他稚嫩的肩膀上。年邁的爺爺、奶奶生活早已不能自理，吃飯穿衣全靠人照顧，甚至連去廁所也須有人扶着。往日，白兔媽媽怕耽誤小白兔的學習，高低不讓他做這些家務，可現在……白兔媽媽想着想着便落淚了。
　　小白兔首先想到的是輟學，白兔媽媽雖於心不忍，但又無可奈何。老師問小白兔爲什麼突然提出輟學，小白兔不想讓日夜操勞的老師爲自己分憂，便撒謊說有位親戚在大城市開了一家公司、想讓他過去幫忙。老師語重心長地勸他還是讀完中學再參加工作爲好。小白兔說機會難得、只好忍痛割愛放棄學業。老師問他輟學之事是否徵得了家長的同意，小白兔說這也是媽媽的意見。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哎，這麼好的一個苗子，將來考個重點大學都不成問題的……”小白兔擁抱了一下老師，臉悄悄地扭過去－－他怕老師看見自己的眼淚。別了，親愛的老師和同學，別了，可愛的校園……小白兔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出校門，再回首，淚光中，老師和同學正呆呆地站在原地，雕塑一般。
　　爲了給媽媽治病，小白兔決定變賣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他數來數去，沒有幾件：他出生時，爸爸套在他脖子上的銀製長命鎖、爸媽結婚時購置的松木衣櫥、奶奶留給未來孫媳的金髮簪和祖上留下的傳家寶－－青玉案。小白兔決定揹着媽媽先把自己的銀鎖拿到銀鋪賣掉。
　　店主見他是個孩子，故意給出很低的價格。小白兔不肯賣，又轉了幾家銀鋪，可給出的價格都不高。甚至，有些銀店老闆居然懷疑銀鎖是他不知從哪兒偷來的。小白兔又急又氣，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媽媽的臉色愈加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小白兔知道，如果再拖延下去，媽媽很快就會死去。他咬了咬牙，橫下心來：無論貴賤，都要把銀鎖賣掉，救媽媽的命當緊！
　　小白兔一口氣跑到給價最高的那家銀鋪，氣喘吁吁地把心愛的銀鎖放到店老闆手裏。店老闆仔細查驗了一番，然後，抓起一把兔幣撒在櫃檯上。小白兔忙把兔幣裝進兜裏，一溜煙似地跑回家。媽媽竟然咯血了！小白兔忙給媽媽喂藥，讓她躺下。
　　小白兔急急忙忙跑到左邊鄰居灰兔家。灰兔大叔正坐在搖椅裏，悠閒地吐着菸圈兒。小白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灰兔大叔，不好了！我媽咯血了！麻煩您開車把媽媽送往醫院好嗎？”灰兔大叔彈彈菸灰，無動於衷地說：“這麼不巧啊，我家的車發動機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呢！要不，你到別家問問？”
　　小白兔又跑到右邊鄰居長毛兔家。長毛兔大娘正在太陽地裏曬兔子毛，見小白兔慌里慌張闖進院子，沒好氣地說：“見鬼了還是着魔了？看把你緊張成這樣！”小白兔一邊擦汗一邊說：“大娘，我媽咯血了！您家的車……”還未等小白兔把話說完，長毛兔大娘把手一揮，不耐煩地說：“不是我們見死不救，只是，萬一你媽死在我們車上，多不吉利呵！我們幾次賣兔毛都沒趕上好價錢，高低不能再晦氣了！再說了，我們也擔不起這個過啊！還是給你的舅舅們聯繫一下吧！”說完，長毛兔大娘轉身進屋了。小白兔連羞帶氣轉頭衝出長毛兔的院子。
　　常聽人說“遠親不如近鄰”，可是，在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左鄰右舍竟表現得如此冷漠無情……哎，還是找舅舅們去吧！
　　爲了節省幾個兔幣，小白兔偷偷爬上一輛去城裏的大卡車。半個小時後，卡車到了城裏。小白兔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又拐了好幾個彎，纔來到大舅家。
　　大舅媽聽見門鈴聲，從貓眼裏往外瞧，一看是小白兔那張苦瓜臉，轉身回書房了。小白兔以爲大舅家沒人，又趕忙跑到二舅家。
　　還好，二舅在家，把門打開了。小白兔連蹦帶跳闖進房裏。二舅媽狠狠瞪了他一眼，斥責道：“進來總得換拖鞋啊！我剛把地板拖乾淨，真是沒眼色！”二舅正想打個圓場，早被二舅媽罵了個狗血噴頭：“臭不要臉的，讓你出去爲我買瓶香水，你卻磨磨蹭蹭不幹，原來你在等客啊！把那錢還給我，姑奶奶中午不回了，我下館子去！”二舅畏畏縮縮地把一張兔幣放到二舅媽手裏，二舅媽哼了一聲，挎起小包，扭着小腰走了，門被帶得震天響。二舅窩了一肚子氣沒地方出，就劈頭蓋臉問小白兔：“你緊張兮兮，像掉魂似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白兔說：“媽媽病得厲害，我想請舅舅們去救她！”二舅冷冰冰地說：“我剛剛裝修了房子，哪有閒錢幫你們呢？你還是到大舅家去吧，他可是一個大公司的業務經理呵！”小白兔強壓住滿腔怒火道：“大舅家沒人，我去過了！”二舅冷笑道：“這段時間，你大舅媽一直足不出戶研讀佛教經文，家裏怎麼會沒人呢？”小白兔揉揉通紅的眼睛道：“媽媽都快病死了，你們是她的親兄弟，竟然……”二舅打斷她的話：“你媽是我唯一的親姐，她病成這樣，我怎不心疼？可是，我半分錢的家都不當，心疼又有什麼用？！你還是快找小舅吧！他現在還沒有結婚，沒有女人管他！我給他打個電話！”小白兔憤然道：“不用了！”說着，頭也不回地離開二舅家。
　　小白兔在大舅家吃了閉門羹，又在二舅家碰了一鼻子灰，心裏刀絞般難受。是回家還是到小舅那兒再碰碰運氣？小白兔的內心展開了激烈的鬥爭。爲了媽媽，他最後決定再舍一次臉。
　　小舅正在學校上課，見小白兔滿面愁容，就知道沒什麼好事。聽完小白兔的苦訴後，小舅從竹椅上站起來，陰沉着臉道：“老大和老二太不像話！不管怎麼說，這事也輪不到我老小啊！他們都有家有院了，而我呢？不瞞你說，我現在正處女朋友，她向我來了個‘獅子大開口’：‘三金一銀’不說，竟還提出要爲她買一套別墅外加一部小車……讓你說，我一個窮教書的，能存多少錢？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那還有能力幫別人？不過，你老大遠來了，的確不容易，我給你點路費，你趕快回家吧！你媽身邊可不能沒人！過幾天，我看能否抽出點時間去看看她！”小白兔接過小舅給的那張兔鈔，一撕兩半，拋向空中，說了句“不稀罕！”，掩面衝出小舅的辦公室……
　　小白兔越想越難過，哭了一路子。他回到家時，發現媽媽只剩下一口氣了。小白兔急忙給媽媽灌了一碗藥，背起她往最近的一家醫院跑。由於慌張，半路上他竟跑掉了一隻鞋，到醫院時，他的腳板早已磨出幾個大血泡。
　　醫生告訴小白兔，媽媽必須進急救室，務必先交押金才能治病。小白兔摸了摸口袋，心猛地抽了一下，臉色臘黃。原來，他口袋裏的兔幣不翼而飛了！小白兔趕忙把口袋翻開，發現袋子底部裂開了一道縫。小白兔急得直搓手，央求醫生先給媽媽治病，押金的事他慢慢想辦法。可是醫生說：“我真的做不了主，你還是找院長去說吧！”
　　小白兔一口氣衝進院長辦公室，院長戴着老花鏡正聚精會神地閱讀報紙，見突然闖進一個孩子，驚問道：“你是誰？幹什麼的？”小白兔喘着粗氣把事情交代了一番。院長扶扶眼鏡，一臉莊重，良久才說：“對你們的處境，我深表同情，可是，我們醫院畢竟是自負盈虧的單位，不是慈善機構啊！你還是克服困難先把押金操辦齊再談給你媽治病的事吧！”說完，他又低頭讀他的報。小白兔急了，雙膝跪倒哭了：“求求您大發慈悲，先讓醫生救我媽媽吧！他眼看就沒命了！”院長拍案而起：“沒命就沒命！與我們醫院何干！趕快出去，免得我心煩！”小白兔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痰，憤然離開院長辦公室。
　　怎麼辦？怎麼辦！想到媽媽即將死去，小白兔心裏又疼又急又怕。他悔恨自己不小心丟掉了用銀鎖換到的那把兔幣，那可是媽媽的救命錢啊！小白兔跑到媽媽身邊，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了。小白兔使勁搖晃媽媽單薄的身子，悲哀地哭喊着：“媽媽，媽媽，你別走！別走啊，可憐的媽媽！”
　　小白兔正哭得死去活來，突然，一隻枯瘦如柴的手愛撫地搭在他肩上。小白兔擡頭一看，是一張飽經風霜的女人的臉。兩個深陷的眼窩蓄滿了渾濁的淚水。小白兔不認識，但又覺得眼熟。他忽然想起來了：這不是經常到學校裏撿破爛的那個老嫗嗎？記得，有一次，教育局局長的兒子上課開小差，見窗外有一個佝僂着腰的老嫗正撿他剛剛扔出去的飲料瓶，便拉開彈弓向她射去……那彈丸不偏不倚恰好打在她的手上。那老嫗猛一縮手，飲料瓶“吧嗒”一聲落在地上。全班同學都鬨堂大笑起來，可氣的是，那趨炎附勢的思品老師不敢批評處理領導的孩子！富有正義感的小白兔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一把把那公子哥的彈弓奪過來，使勁扔出窗外。那老嫗向小白兔投去感激的一瞥……從那以後小白兔再沒見過老嫗來校園撿破爛。小白兔正在回憶着，忽聽老嫗說話了：“孩子，你沒錢給媽治病的事，我在附近撿破爛時聽說了。我一個孤老媽子，沒有多大能耐，也沒攢下幾個錢。不過，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活人痛苦地死去！那樣，我的心會不安的！剛纔，我回家把所有的錢都拿來了，孩子，你看，錢在這兒！快拿着去交押金吧！你媽媽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了！”小白兔的心與其說是激動到不如說是震撼，他接過錢，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朝交費處跑去。
　　白兔媽媽得救了，多虧了那位好心的老奶奶慷慨解囊相助，小白兔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但一想到花老人家的錢，他的心就無法平靜：老奶奶的錢可是風裏來雨裏去、在別人不屑一顧的目光裏撿破爛積攢下來的血汗錢哪！他怎能忍心欠這位素昧平生、弱不禁風的老奶奶的養老錢呢？自己一定得儘快想辦法把那錢還給老人家！如果可能的話，再補償她一下……
　　小白兔變賣了松木衣櫥、金髮簪和青玉案，抽出一部分用於媽媽的醫療開支，其餘的還給那位老奶奶－－超額還她。沒想到老奶奶說什麼也不肯接錢，她說：“眼下，你媽媽住院正急需用錢，我墊付的這點錢先別急着還，等以後你們手頭上寬裕了再說吧！”沒辦法，小白兔只好把錢又拿了回來。
　　小白兔在醫院和家之間往返奔波，照顧媽媽和爺爺奶奶，並開始思索掙錢的門路：外出打工吧，肯定不行，家裏確實離不開他；開個雜貨店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本錢太大……小白兔想啊想啊，腦子都快想炸了。突然，他的腦際閃過一片蘑菇，他馬上理智地選擇到自由森林採野生蘑菇。野生蘑菇雖不易採，但市場價畢竟高過人工蘑菇近五倍！
　　小白兔計劃好了：早上早起會兒，把一家人的早飯做好，先把爺爺奶奶餵飽，然後去醫院給媽媽送飯，自己陪媽媽吃。這件事做完後，他就去自由森林採蘑菇。太陽正南之前，把蘑菇賣給蔬菜公司，從集市上給爺爺奶奶和媽媽各買一份上好的盒飯外加一瓶新鮮的飲料。而自己呢，隨便揀點菜商丟棄的菜葉填飽肚子就行了。下午，他再去採一趟蘑菇，太陽落山之前，必須走出森林，並把蘑菇賣掉……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小白兔的鬧鐘便“叮鈴鈴、叮鈴鈴”地想起來，小白兔一骨碌爬起來，揉揉腥鬆的眼睛，打了個哈欠，下了牀。他洗了一把臉，接着開始準備早飯……等小白兔看着媽媽把最後一口飯嚥進肚裏，太陽才升到一樹梢那麼高。小白兔把自己要去自由森林採蘑菇的事告訴了媽媽，白兔媽媽鼻子一酸，淚滾落下來。她千囑咐萬叮嚀，讓兒子路上要小心、在森林裏要提防壞人……小白兔連連點頭，勸媽媽放下心來。
　　自由森林離小白兔家不是太遠，但他步行也得花上兩個小時。在路上，小白兔遇見不少去自由森林的兔子：有步行的、有開車的、還有駕駛小型直升飛機的。一位善良的兔子發現小白兔腳有點跛，便停車招呼他上去。小白兔怕麻煩人家，擺擺手謝絕了。
　　當小白兔來到自由森林時，他簡直驚呆了。只見來自動物界的各種動物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有：刺蝟、蟬、知了、狐狸、貓、狗、老鼠、烏鴉、百靈、喜鵲、麻雀、孔雀、黃鼠狼、蛇、象、雞、熊、老虎、豹子、螞蟻、蜘蛛、蜜蜂、螞蜂、蒼蠅、蚊子等。按照規定，凡是進入自由森林者，都要簽名登記，並接受安全檢查。小白兔等了好長時間才辦完手續、走進森林的大門。
　　小白兔沿着一條曲折的小徑一蹦一跳往前走，森林裏的空氣可真清新，淡淡的花香和青草與泥土混合的味兒彌散在空中，沁人心脾。小白兔歡快地哼着小曲兒：“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也沒煩惱，你看我的朋友遍及天涯海角……”他正忘情地唱着，突然從樹上掉下一個大松果，差點落在他頭上。小白兔擡頭一看，松鼠正咧着嘴衝他笑呢。旁邊的一棵桃樹上，猴子捧着大桃子正狼吞虎嚥地吃着，還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小白兔友好地向他們揮揮手，繼續往前走。“篤篤篤”，啄木鳥正揹着藥匣子、貼在高高的樹幹上捉蟲子。小白兔高聲喊道：“尊敬的啄木鳥大夫，早上好！您知道哪個地方有蘑菇嗎？”啄木鳥轉過臉來，把嘴裏的一條肥胖的蟲子放進匣子裏，然後垂頭答道：“想採又大又好的蘑菇，還得往森林深處走，離這兒大概還有五千米！”
　　小白兔謝過啄木鳥，繼續前行。突然，一片繁茂的蘑菇叢映入他的眼簾。小白兔驚喜地跑過去，趴在這朵上嗅嗅、湊在那朵上聞聞，然後開始下手。不大一會兒，他便採了半籃子又鮮又嫩的大蘑菇。小白兔感覺有些累，正要放下手裏的活休息休息，突然，他看見不遠處有一朵大蘑菇在陽光下迸射着燦爛的光芒。小白兔覺得好生奇怪，忙跳過去看個究竟。
　　那蘑菇金光閃閃，刺得他睜不開眼。小白兔趴在它上面嗅了嗅，沒有什麼氣味；他用小鏟子採割它，可怎麼也弄不下來。小白兔十分納悶，心想，天底下哪有這樣奇怪的蘑菇！小白兔乾脆用手指掐了掐那蘑菇，天哪，怎麼這麼堅硬呵！小白兔心裏有點發憷，正要退回來，這時，從地下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小白兔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他嚇了一跳，撒腿就跑……可跑着跑着他又後悔了：自己不是從小就渴望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兔嗎？一個奇怪的聲音居然嚇成這樣！還是男子漢嗎？小白兔越想越羞愧，忽然轉過身，朝那朵怪蘑菇走去。
　　經過仔細觀察，小白兔基本上能判斷這是一朵金蘑菇。只要能把這朵金蘑菇採下來，足可以改變家裏積貧積弱的命運。想到這裏，小白兔全身充滿了力量。他用鏟子順着蘑菇的根一點一點地往下挖，足足挖了半米深，這時，露出一塊青石板的棱角。小白兔發現，這朵金蘑菇正是從青石板棱角下的一條縫隙里長出來的。看樣子，青石板下一定隱藏着驚天祕密！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着小白兔決定把青石板掀開，他要看看下面究竟覆蓋着怎樣的神奇！可是，這麼厚重的石板，他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掀不動的，這該怎麼辦呢？正當小白兔一籌莫展時，那青石板突然自動掀開了，一縷青煙從地洞裏嫋嫋而出……
　　小白兔急於解開謎團，忘記了所有的恐懼。他縱身跳入地洞，煙霧繚繞，什麼都看不見。忽然，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從下面傳來：“輕點啊，輕點啊！”小白兔頓時毛骨悚然，他壯了壯膽子大叫道：“你是誰？爲什麼在地下叫喊？”沒有迴音。小白兔在地洞觸摸了一會，初步判斷這是一個墓穴。他想：這會是誰的墓穴呢？花草樹木能夠生根發芽成長，哪聽說過金子也有生命的？忽然，那聲音又從地下傳來：“孩子，我是你爹啊！”小白兔一聽，嚇出一身冷汗，他正要從墓穴裏蹦出來，突然一雙鉗子般的手夾住了他的腿。小白兔使勁掙扎，可是那雙手死死不放。小白兔哭道：“你是哪路神仙？爲什麼抓住我不放？”聲音傳來：“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你親爹啊！”小白兔道：“我不信，我爹好幾年前就去邊城做買賣，至今都沒消息，他怎麼可能……”那聲音打斷他的話：“孩子啊，你聽我慢慢說，一會兒你就會明白怎麼回事了。我在邊城是做了一筆不小的買賣、積累了相當大的一筆財富，可是……”那聲音哽咽了。小白兔從指縫裏往墓穴底看，但見朦朧的煙霧中，一個殭屍披頭散髮、面目猙獰，他的舌頭居然耷拉到胸口……小白兔嚇得兩股戰戰、幾欲癱倒。殭屍接着說下去：“沒想到，我最好的朋友竟把我暗算了！爲了獨吞我們共有的財富，他把我吊在樑上……”小白兔哭着問：“那你死後怎麼會埋葬在這兒呢？”殭屍道：“說來話長，我死後，冤魂不散，把那家人攪得雞犬不寧。爲了讓我的靈魂安息，朋友決定厚葬我（他把一百根金條放在我的屍體旁）、並把我的棺木從遙遠的南方星夜運到北方，偷偷把我安葬在這兒。我被葬在離故土不遠的這個地方後，靈魂漸漸安息下來，復仇的慾望漸漸微弱。可是，閻王知道我死得冤屈，硬讓我擔任生死簿主判，很明顯，他想讓我利用職權親自把那害人的傢伙整死。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天上飄着鵝毛大雪，我和幾個小鬼在陽間遊蕩。正當我們要把那害人精的命封進‘陰曹瓶’裏時，突然傳來一個嬰兒的啼哭聲，原來，害人精的女兒哇哇落地了！我看見他的妻子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心想：倘若我們把他的命取走，這對可憐的母女該怎麼活啊？我心一軟，命小鬼把害人精的命放回他的屍體裏……害人精因幹了傷天害理的事，靈魂一直不安，他鬱鬱寡歡地活着，活得很累。你媽媽積勞成疾，陽壽早到了期限，可我念及自己對她虧欠太多、你又未長大成人、加之你爺爺奶奶需要照顧，便懇請閻王同意我延長她的陽壽。閻王爽快地答應了，讓我在生死簿上給你媽增加五年陽壽……”小白兔收住眼淚問爸爸：“那金條變成金蘑菇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爸爸說：“爲了讓你們得到我墓穴裏的金條，我施展魔法、讓你產生了一個到森林裏採蘑菇的意念。兒子，這些金條，我只打算給你十根。記住：兩根用來報答那位有着美好心靈的老太太，兩根爲你媽媽治病，兩根用於全家人的生活，兩根當做你成家立業的資本，剩下的兩根用於你爺爺奶奶的後事。至於你媽媽的後事，就靠你盡孝心了。我墓穴裏的其餘金條，你任何時候都不能動用，至於留着它們幹什麼，你不需要知道。另外，你要切記：今天你所見到的、聽到的一切，絕不可向任何人講起，包括你媽媽。倘若你泄露了祕密，咱們全家的靈魂都會在陰曹地府接受審判。親愛的兒子，無論到何時、無論在何地，千萬記住爹對你說的這幾句話：一，不能見利忘義，二，要知恩圖報，三，要善待他人。爹相信你會成爲一個善良、正直、堅強的人！”小白兔早已淚如泉涌，他哭叫着撲到爸爸僵硬的、冰涼的軀體上，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爸爸，爸爸，我想您……”可爸爸再沒有迴音了。
　　不知什麼時候，小白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柏樹下，籃子裏端端正正地疊放着十根金條。小白兔朝爸爸的墓穴望去，那多碩大的金蘑菇在他眼前倏然一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