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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詩人陳柏森與明清傢俱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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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詩人陳柏森是我們《作家生活》的特約作者。長期以來支持我們工作,寫出了不少膾炙人口的收藏文章。近日,他因長期工作積勞成疾不幸猝然去世,我們特發此篇文章謹以紀念。

著名詩人陳柏森與明清傢俱收藏

有專家說,值得收藏的明清傢俱是兩類:一類是明代中後期和清早期的明式黃花梨傢俱;另一類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宮廷紫檀傢俱。

如果僅從投資角度講,這話不錯。上述兩類傢俱,前者多是在文人的參與下製作的,後者則往往是由皇帝親自監督、宮廷藝術家指導製作的。這些硬木傢俱不僅年代較早,而且設計精確,用材精良,做工精緻,最具升值空間。但投資的意義僅佔了“收藏”的一小部分,“收藏”的三昧所在,在於鑑賞的愉悅,擁有的愉悅。即使是短暫的鑑賞,瞬間的擁有,其愉悅之情也是難以形容的。

2002年,一幅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曾有幸“流”回到國內嘉德拍賣會拍賣,當時保守的估價在1000萬元之內。一位老者對其夢寐以求,擬傾全力將其買回。在主持人叫價到1300萬元時,這位老者把手舉了一下,但即刻就被人蓋了過去,最終被人以包括佣金在內2530萬元的價格拍走了,此畫不幸再次“流”向了國外!

據在場的著名收藏家馬未都先生介紹,當這位老者舉手之時,他清楚地看到了這位老者的眼中有一絲亮光一閃。那是這位老者在剎那間擁有這幅名畫時抑制不住的愉悅,也是他在剎那間的意念中鑑賞此畫時的喜悅!

這個故事說的雖是古畫,但明清傢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明清傢俱是一種物質財富,更是一種精神慰藉。一件精品,可以價值連城,但對於一位收藏愛好者來說,給予其心情上的愉悅,卻是無法用車載斗量的。

文徵明有位弟子叫周公瑕,在其使用的那把紫檀木扶手椅靠背上,就刻有這麼一首五言絕句:“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詩雖寫得誇張,但卻充分流露出了他對那把紫檀木扶手椅的迷戀之情!另有一件製作於萬曆年間的書桌,上面也刻有“材美而堅,工樸而研,假爾爲馮(憑),逸我百年”的四言詩,淋漓盡致地顯示出了其主人擁有它時的那份難抑的欣喜之情!

文物收藏,不僅是一種投資,更體現了一種文化;明清傢俱,不僅是一種物質,更蘊含着一種精神。

因此,明末清初的黃花梨、清三代的紫檀傢俱固然值得收藏,但清代的`雞翅、酸枝以及鐵力木傢俱,清中期之前的櫸木、楠木傢俱,乾隆之後的黃花梨、紫檀傢俱,只要是美的,同樣值得收藏。所謂美,應似美女,無懈可擊,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又似作文,行雲流水,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不可不止。美的傢俱都清晰地承載着設計製作者的思想,無言地述說着其深邃的內涵,類似於文章之上乘者,是“以金剛寶石爲內容,以無色透明的水晶紙包之”。至於明清傢俱優劣之爭,更是沒有意義。就如詩發展到唐五代出現了詞,詞到了蘇軾筆下又由歌辭之詞演變成詩化之詞,我們不能以詩的審美標準來要求詞,或以歌辭之詞的要求來比照詩化之詞一樣,我們也不能以明式傢俱標準來衡量清式傢俱。清式傢俱應該、也只能“別是一家”!箇中的意義正如兼好法師說的:“償仇野之露沒有消時,鳥部山之煙也無起時,人生能夠常住不滅,恐世間將更無趣味。”仇野爲墓地之名,鳥部山則是火葬場所在地。試想,明清傢俱藝術中若沒了爭奇鬥豔的清式,只有“尚古樸,不尚雕鏤,即有雕鏤、亦皆商周秦漢之式”的明式,豈不太單調了?!

作爲日常生活用品的傢俱,也能成爲審美對象,引領人們修身養性,培育人們的閒情逸致,去浮躁,平火氣,簡直不可思議。難怪一位西方研究專家稱中國的明式傢俱爲世界“獨一無二的藝術”。

但民國以來,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末以後,明清傢俱市場也同其他藝術品市場一樣,仿品、贗品氾濫。出版行業更是推波助瀾,使得一知半解者、甚至完全是“門外漢”編著的僞書、假書大行其道。真所謂“假作真時真亦假”,擾亂了視聽,混淆了黑白。有些專家主編的鑑賞類入門著作也不嚴謹,其突出表現爲:一是內容介紹雷同,實物圖片大同小異,抄來搬去;二是價格評估混亂,有的以同類器物拍賣成交最高價作爲估價參照,與現行市場流通價格完全背離;有的則將若干年前的拍賣成交價(或估價)與當前拍賣成交價(或估價)編在同一本書裏,又不標明成交(或估價)日期,以致出現了一件明末黃花梨書案(94釐米×194釐米×87釐米)只“估價32000-38000元”,而一件清代小小的紅木四合如意紋收腿式茶几(47.5釐米×47.5釐米×75釐米)卻“估價70000元”的笑話……把明清傢俱從研究、收藏及陶冶性情的寧靜的“湖河叉港”,推向了投資、賺錢、炒作的喧囂的“長江大海”了。

2006年初,我得知上海××拍賣行有“著名專家坐堂免費鑑定與估價”這一信息,便拿着一個清中期紫檀印盒去打探一下價格行情。那天坐堂的正是那位常在大學課堂和社會培訓班教授瓷器和木器鑑定知識的著名專家。他把印盒放在放大鏡下看了再看,又打開盒蓋放在耳旁敲了幾敲,然後瞥了一眼身邊的幾個年輕人(也許是跟着他實習的學生吧),連“看不好”之類的客氣話也沒有,卻是帶着不無嘲諷的語氣把印盒遞還給我:“這東西是人工合成的現代製品!”

這位“著名專家”竟把色黑如漆、潤如牛角的極品紫檀看成了人工合成材料!

同樣,將高仿品視爲真古董的“專家”也不乏其人。20世紀80年代,毛曉滬先生見到一個由現代制瓷廠生產的殘破的凸顯紋花口瓶,因爲器形很好,便把它拿回自己的工作室進行修復並做舊處理。就是這件器物,後經故宮博物院專家集體研究後,竟被故宮博物院收購處收了進去,後又出現在了1993年某期的《收藏》雜誌上。

還有一個有關董其昌《煙江疊嶂圖》真僞爭議的故事:此畫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一幅,而在上海博物館也有一幅。前者鈐有乾隆、嘉靖兩帝的御印和鑑定大師高士奇的名章,而後者則有書畫大師兼鑑定界巨擘謝稚柳的大印。孰真孰僞,至今仍然存疑!

瓷器和書畫的真僞如此難以鑑別,木器又何嘗不是如此。因此要真正懂得鑑別,非積數十年功不可,甚至須窮盡畢生精力。

鑑別的要訣很多,最基本一點,就是多看實物,既看標準器,也看舊仿、高仿品和修復器,然後請師傅通過“比較法”爲你指點與分析兩者在形制、質地、花紋、工藝、手感、包漿等方面的異同。鑑定學又稱“眼學”,或曰“目測學”,事實上是一門經驗學。在全世界範圍內,對文物的鑑定,至今仍以目鑑爲主要形式。這種目鑑心得,是主觀感悟而非理性認知;其所獲途徑,是口問心授、薪火傳燈而非皓首窮經、學院開方。因爲,有些心得是語言無法表述或無法準確表述的,也即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訴諸文字更是難以企及。譬如:書畫鑑定中的“氣韻”、瓷器鑑定中的“手感”、木器鑑定中的“大開門”等等。有的人過於相信科學手段,但據說用熱釋光對鈞瓷進行檢測,得出的結論爲“其年代距今300-700年”,即明代。且不說它與目測學“公認爲宋代”的差異有多大,就這結論本身也竟有400年之遙。所以,熟知是鑑定的必要條件。一是必須能宏觀把握基本特徵,凡與基本特徵有誤者必假無疑;二是微觀注重細節,這些細節由技術與文化兩方面構成,缺一不可。贗品過了第一關,往往過不了第二關。露出“馬腳”的,往往在細節。近代學人王獻唐說:“凡鑑定古玩,非見真器不能定僞。以僞爲真,日後一遇真物,便認其僞。”這是經驗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