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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三首》的唐詩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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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三首(其一)

《碧城三首》的唐詩鑑賞

李商隱

碧城十二曲闌干,犀闢塵埃玉闢寒。

閬苑有書多附鶴,女牀無樹不棲鸞。

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

若是曉珠明又定,一生長對水精盤。

李商隱詩鑑賞

《碧城三首》是李商隱詩最難懂的篇章之一,歷來衆說紛紜。清代姚培謙認爲是“君門難進之詞”(《李義山詩集箋》);朱彝尊謂,第三首末聯的“武皇”,唐人常用來指玄宗,應是諷刺唐明皇和楊貴妃;紀昀認爲三首都是寓言,然所寓之意則不甚可知;明代胡震亨則認爲:“此似詠唐時貴主事。唐初公主多自請出家,與二教(指佛教、道教)人媟近。商隱同時如文安、潯陽、平恩、邵陽、永嘉、永安、義昌、安康諸主,皆先後丐爲道士,築觀在外。史即不言他醜,於防閒復行召入,頗著微詞。”(以上均見《李義山詩集輯評》)程夢星、馮浩、張採田等均贊同此說,認爲朱氏之說未免迂曲。其實,第三首末聯雲:“《武皇內傳》分明在,莫道人間總不知。”兩句諷刺意味非常明顯;而“莫道”云云,又似非指明皇而言,因爲他和楊貴妃的事,在唐代是人所共知的,李商隱之前,白居易的《長恨歌》、陳鴻的《長恨歌傳》,早就明白寫過;而且全詩三首的主人公都是女子,似以胡震亨說較爲可信。

詩以第一首開頭二字爲題,與“無題”詩同類。

此首以仙女喻入道的公主,從居處、服飾、日常生活等方面,寫她們身雖入道,而塵心不斷,情慾未除。

首句“碧城十二曲闌干”寫仙人居地。“碧城”即仙人住地。《太平御覽》:“元始天尊居紫雲之閣,碧霞爲城。”“十二”指碧城,形容城闕之多,非必實數,詩人《九成宮》詩亦有“十二層城閬苑西”之句。

碧霞爲城,重疊輝映,曲欄圍護,雲氣繚繞,寫出天上仙宮的奇麗景象。次句“犀闢塵埃玉闢寒”寫仙女們服飾的珍貴華美。《述異記》:“卻塵犀,海獸也,其角闢(避)塵,置之於座,塵埃不入。”《嶺表錄異》:“闢塵犀爲婦人簪梳,塵不著發也。”古人認爲玉德溫潤,故云“玉闢寒”。

接着寫仙女的日常生活,第二聯把仙女比作鸞鳥,說她們以鶴傳書。“閬苑”,傳說中仙人所居之處。

《集仙錄》說西王母所居宮闕在“崑崙之圃,閬風之苑,有城千里,玉樓十二”。此處含蓄地點出傳書者身份爲女性。《山海經·西山經》:“女牀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翟(即野雞),五彩文,名曰鸞鳥。”朱鶴齡《李義山詩箋註》引道源注云:“仙家以鶴傳書,白雲傳信。”這裏的“書”,實指情書。鸞鳳在古代詩文中常用來指男女情事,“閬苑”、“女牀”亦與入道女冠關合,故程夢星稱此聯是寫“處其中者,意在定情,傳書附鶴,居然暢遂,是樹棲鸞,是則名爲仙家,未離塵垢。”(《重訂李義山詩集箋註》)此聯與首二句所寫居處服飾及身份均極其高貴,應爲貴家之女。

第三聯“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

表面上是寫仙女所見之景,實則緊接“傳書”,暗寫其由暮至朝的幽會。“星沉海底”,謂長夜將曉之際;雨腳能見,則必當晨曦已上之時。“河源”即黃河之源,此處指天河(銀河)。據宋代周密《癸辛雜識》引《荊楚歲時記》載,漢代張騫爲尋河(黃河)源,曾乘槎(木筏)直至天河,遇到織女和牽牛。又宋玉《高唐賦序》寫巫山神女與楚懷王夢中相會,有“朝爲行雲,暮爲行雨”之句。可見,詩中“雨過河源”

是兼用了上述兩個典故,寫仙女的佳期幽會事。因爲仙女住在天上,所以星沉雨過,當窗可見,隔座能看,如在目前。

末聯“若是曉珠明又定,一生長對水精盤。”“曉珠”指太陽。《太平御覽》引《易參同契》:“日爲流珠”。《唐詩鼓吹注》也說:“曉珠,謂日也。”“水精盤”即水晶盤。

王昌齡《甘泉歌》雲:“昨夜雲生拜初月,萬年甘露水晶盤。”這裏是指月亮。上聯隔座看雨,天色已明,情人將去,所以結聯以“曉珠”緊接上文,意思是說,如果太陽明亮而且不動,永不降落,那將終無昏黑之時,仙女們只好一生清冷獨居,無復幽會之樂了。反過來,如果昏夜不曉,即可長夜歡娛而無盡頭。詩用否定前者,肯定後者的方法,表現仙女對幽會的留戀不捨,難捨情緣。

此詩通篇都用隱喻,寫得幽晦深曲。本來是寫人間的'入道公主,卻假託爲天上的仙女;本來是寫幽期密約,表面卻只是居處、服飾和周圍的景物。詩人沒有直截了當地把所要表達的意思說出,而是採用象徵、暗示、雙關、用典等表現方法,乍一讀去,似覺恍惚迷離,難明所指。然而只要反覆體味,仍能曲徑通幽,捕捉到詩的旨趣。此詩想象極其豐富,把場景安排在天上,將道教傳說和古代優美神話引入詩中,不但很好地表現了詩的主題,而且使詩顯得極其瑰偉奇麗。

尤其是第三聯,設想之新奇,景象之壯美,用典之巧妙,詞意之幽深,達到了很高的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