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西風中隕落現代詩

■ 生命在西風中隕落

西風緊。黃沙如飛龍上天

白光刺目，帳篷在風中搖擺

殺手點燃一支菸，飛行的子彈

折回來，打中一個影子。

哥哥已經死了。越野車倒臥在荒野裏

兩匹馬，唱起冰涼的歌

警察要趕在下一場雪之前，把酒喝完

羊羣被大風颳到天上，羊倌忍着疼

把一顆子彈吞下去。

天就放晴了，一貧如洗的陽光

點燃心中的爆炸，打黑拳的小子

打死心愛的驢子。

像是一場遊戲走到了終點

破舊的房子裏，第五顆流星划過去。

生命在熒屏裏和熒屏外，其實

都一樣脆弱，警察和殺手

最好坐在一張桌子上，交談一下理想

——外面西風正烈，黃沙的樣子

如一萬匹集體逃命的野犛牛

■ 悼念一棵海棠

我要把她寫的濃一點，像還活着一樣

——題記

冬天剛剛到來，你蜷縮起蒼老身體

和曾經的蓬勃慾望，並且開始

拒絕一切的水和類似水的液體。

我以爲你真的老了，乾枯的樹皮

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如今已是

千瘡百孔，讓人想不起一絲綠色記憶

就像一個老態龍鍾的男人，在風雨過後

躲在暗淡的屋檐下，只能反芻着

那些過去了的故事細節。我準備

遺忘你，連同你曾穿過的一身粉紅嫁衣

畢竟，我還有整整一個陽臺的野孩子

月季、夾竹桃、桂花、茉莉，以及

有神聖名字的——滴水觀音，等我玩賞。

春天在一陣南來的風中，降臨小城和

小城裏每一處居民房外，陽光在拼命地

跳起豔舞，院子裏，小草小花都裂開小嘴

尖叫個不停。無人問津的角落裏

你像是被驚醒的一頭野獸，咬破牢籠後

用盡力氣在骨頭縫裏，含着熱淚

擠壓出一個又一個粉嫩的.小花苞。

我滿心歡喜如一個貪婪的奴隸主

把泛着消毒粉氣味的自來水

當作獎勵，又一次遞給缺少營養的你。

春雨飄灑的一個夜晚過去，那一件

粉紅色的海棠嫁衣，好像把你還原爲

去年的那個新娘子，好像把我送回

去年那個春天和那個春天的田野裏

只是一切來得太洶涌，當我再去看你的

第二個下午，那種粉紅，已經顯示出悲情

花瓣朵朵飄落在泥土中，如夭折的一羣孩子

如絢爛的滿天流星，劃過黑夜的臉龐

只留下一種慘淡的記憶，刻骨銘心。

你的身軀在消瘦中繼續蜷縮，再蜷縮

當所有的花集體向你望去最後一眼後

曾經的泥土中，被栽上一棵嶄新的杜鵑。

她綠色的葉子，靈動的樹影，顧盼的眼神

也同你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