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五月的現代詩

一

躲在五月的風后，躲在一個村莊之後

對抗不期而至的失眠

一叢麥黃，站在光陰的芒上

熱烈地奔跑

一個麥熟杏黃的夢，從月亮上垂掛下來

故鄉睡在那裏

那麼近，那麼遠

二

進入五月，我便把自己放在歸途的路上

我將手機關掉，屏蔽一切好的或壞的信息

我與風說話，跟一隻燕子學啾啾的'鳴唱

一隻大螞蟻跑在路邊

它用觸鬚告訴我

它正要趕往一片金色的田地

它說燕子也正在趕往

我用手指和螞蟻說話，我說

我也要去那裏，我要去那大片的金色裏，尋回被我丟棄的一把青穗

我想趕在糉香散向天涯之前抵達，卻認不出一條原來的路

我想追隨記性好的燕子，終究追不上一雙飛翔的翅膀

我只好跟在大螞蟻的後面，細碎地邁步，緩慢地奔跑

三

風把五月送來，順便搭上幾個美好的詞

比如：嫵媚，豐腴，以及風箏抵達的天空和幻想

麥香，糉香，杏香，同時生髮於一片土地

我忘記了，靜默是最好的抒情

要怎樣，才能騎着童年的那隻燕子

穿出門楣

追趕一隻風箏，一次次從雲邊銜回一滴雨露

傾吐在一棵即將老去的麥子上

風過之間，五月的麥子就這麼老了啊

從何時起，總在夢裏，製造一種相聚

從何時起，總在夢裏，親到一穗麥子的冢

四

趕往一片金色田地的路上

我嗅到了甜蜜的氣息

我能夠分辨，那不是我口袋裏口香糖的味道

蜜蜂在身邊顯現。越來越多

頻繁地劃出，季節與生命的一章文字

養蜂人掀開扉頁，五月開始甜蜜涌流

千軍萬馬進駐五月，進駐一個季節最柔軟的內核

在通往那片金色的歸途上

我望見

被我無數次忽視的荊棵花，向着一座山的深遠處漫溯

山那邊

一扇模糊的柴扉，被安寧地打開

五

想做一天五月的孩子。只一天

我不再在乎拾柴挑水，不再爲躲避陽光

鑽進一垛麥穰的小洞

我要去田邊挖滿一籃野菜

看母親用菜糊糊填滿一口歲月的老鍋

騎在一棵杏樹上學黃鸝唱歌

告訴一隻麻雀，飛得低些，再低些

就貼着我童年的高度做最後一次飛翔吧

再騎上一棵長高的麥子

麥子高過童年，高過土地上一切生命的跳躍

我就那樣愜意地騎着它

和雲朵相耳語，向高壓線上熟悉的鳥類問安

我會看到，五月的風開始迅疾，一穗麥子漸黃

越來越多的汗珠自天上滑下，落地成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