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夢見了童年的夥伴散文

昨夜，我夢見了童年的夥伴。雖然影子有點模糊，甚至叫不上名字來，卻相信，那幾個影子就是我童年的夥伴，尤其是一個女孩兒，以至於我的心情非常激動，想伸手擁抱時，卻突然醒了。一看，枕巾上溼溼的，許是眼淚。而兩手卻抱着牀邊的椅子，很是冰冷，許是這樣驚醒的。

我一時難以安睡，想抽一支菸，卻找不到菸捲。許是一時忘記了。在家的時候，妻兒是禁止吸菸的，許多年來一直都未曾改變過。於是，我擡頭望着窗外，隔着簾子的窗櫳上也映着模糊的影子，伴着身邊妻子的輕輕的鼾聲，我想起了遙遠的故鄉。

故鄉的老家，就坐落在鄉村小學的前面。放學後，一隊隊孩子們唱着歌離開校園。有三五個孩子很快就聚在一起，把書包一藏，便玩起了藏明明遊戲。有一個小男孩，那就是我，東躲躲西藏藏，總覺得藏得不夠隱蔽，便掀開家中的煤灰圪洞跳了下去。一個女孩也跟着跳了下去，並一塊一塊地蓋上了蓋板，倆個孩子就靜悄悄地蹲着、一聲也不吭，生怕同伴找見。其他夥伴找啊找啊，始終沒有找着，便放棄了尋找。我和女孩在洞中捂着嘴那個偷偷地樂啊。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了，母親生火做飯時，發現了我們並叫了出來。一看，不知何時夥伴們已經回家了。小女孩孤零零地在母親的瞭望下跑了回去。

又是一個黃昏。有幾個孩子一起跑進了學校旁邊的麥地裏，依舊玩着藏明明的遊戲。也許是一種緣分吧，我依然與那個女孩一起隱藏到了麥壟深處。那數十畝的麥田，麥浪滾滾，尋找藏在其中的兩個小孩，談何容易。任憑小夥伴們喊叫，我倆也不出來，生怕中了埋伏，生怕有欺詐，所以直到太陽落了山，兩個人才走出了麥田。要知道，那颯颯的浪濤聲，加上夜幕的籠罩，膽小的女孩顯得十分害怕，便用一隻手緊緊地拽着我的衣角。而另一隻手裏，還握着一棵泥土包裹着根部的小杏苗。我的手裏也握着一棵。那正是在麥田裏偶然遇到後我們用小手摳挖起來的小苗。按照早已的習慣，是要帶回家栽種在院子裏，從而守護着，看它長大。就是這天真無邪而兩小無猜的情景，不知何時在校園裏傳唱着一首童謠：黑黑的天呀，麥田裏拉着手；伸手不見五指呀，小手摟着腰。煤灰圪洞裏蹲呀，鼻子碰鼻子；不害臊呀，羞呀羞！還有一些，我是記不起來了。但那時，小小的童心並不懂得是在笑話自己。有時，我還跟着唱。可見我是多麼迂傻。那首童謠，許是朦朧中的情謠吧。雖是早已塵封的往事，現在想起來卻是笑不出來。倒覺得十分有趣，只是那女孩是什麼模樣，一點也不記得了。更遺憾的是，就連名字也早已忘記了。

在長嘆聲中，我又想起了老院門前旯旮旁的三棵榆錢樹。母親和幾位婦女就在不遠處做着針線活。我和那女孩託着下巴，一直望着滿枝的榆錢，那飄逸的香氣誘惑着饞饞的小嘴，垂涎欲滴。我看着女孩緊盯不放的眼神，也不知哪來的淘氣，趁母親不注意，爬到樹上摘榆錢。女孩拍着小手笑着、跳着、撿着、搶着，不許其他小孩來撿。她的叫聲，驚動了母親。在母親的吆喊下，我不得不爬下了樹。自然小小的屁股上被揣了一腳，而不管疼不疼就和女孩笑着逃跑了。那是多麼快樂！我和她跑啊跑，一直跑到了村邊的濁漳河旁。有一羣男孩兒正在河裏泳戲。赤裸裸的身子和不時的喧鬧聲，嚇得女孩趕緊用手捂住了雙眼。就是這樣，她也捨不得扔掉那榆錢錢。之後，我拉着她的小手又跑進了河邊的稻田裏，坐在田壟上，一起吃那香噴噴的榆錢子。可惜，那時還沒有稻子，若有，就會像往常一樣，在田徑中捉螞蚱、追蝴蝶。許是不一會兒，在男孩兒們的'起鬨與叫喊中，我也跑去戲泳。雖然我還不會游泳，卻可在淺水區域打鬧。而她，帶着不高興的樣子，扭頭離去。

我不知道，這樣的快樂有多少，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只記得，過了幾年我便隨家遷居，從而離開了故土。但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離走之時，在一個角落裏，似乎有一雙小眼睛，一直目送着我消失在遠處。

自從離開故鄉之後，我就很少再回去。即便回去，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始終再也沒有見到過她。許是她已在外村上中學之故吧。幾十年了，我在愁苦的時候，或是在人生路上受挫而摔倒的時候，常常想起那時的快樂。但我始終不知道她在哪裏，也從未問起過。現在，居然在夢中，我想起了她。她現在在哪裏呢？生活過得好嗎？我的大腦中全是空白，不禁嘆息。

不知何時，一束月光灑在了牀邊。在這暮秋的日子裏，我不禁想起了“牀前明月光”。我漠然地看着月光，想問，卻不知道要問什麼。是想讓明月告訴我什麼，還是想讓明月告訴遠方，有個童年的夥伴，正在夢醒中，回憶着童年的故事，從而不能安眠。

我知道，故鄉的學校沒了，故鄉的麥田沒了，故鄉的那三棵榆錢樹沒了，故鄉的稻田沒了，故鄉的濁漳水也時有時無，而她也早已嫁走了，只留下那煤灰圪洞依然靜靜地鎖在殘存的老屋子裏，一鎖就是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