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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對男性形象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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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國風》中描繪了一系列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學者們多關注婚戀詩作中女性形象的探究,反而忽略了對獨具藝術魅力男性形象的研究。《詩經·國風》中的男性描繪以正面形象爲主,以“君子有德”爲評判標準,側重孔武有力的形象描繪,還注重威儀之美、德行合一的形象塑造,顯現出作者對寬厚仁德品質的推崇。

古代對男性形象的描述

一、“君子有德”的評判標準

周禮樂文化的思想基礎是德,周人以德立國。《左傳·襄公二十四年》曰:“德,國家之基也”,“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1](P1979)德成了先秦君子風範的重要內涵與價值標準,“有德則樂,樂則長久”[1](P1979)。《論語·泰伯》曰:“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2](P2487)《詩經》承載着周人“以德爲本”的強烈的文化意識。如《左傳·宣公十二年》,在楚臣潘黨收晉屍爲京觀以彰武功,“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等的請求下,楚莊王引述《周頌·時邁》“載戢干戈,載橐弓矢。我求懿德,肆於時夏,允王保之”,《周頌·武》“耆定爾功”,《周頌·齎》“鋪時繹思,我徂求定”,《周頌·桓》“綏萬邦,屢豐年”等美德之詩系統論述“武有七德”,整體上都是圍繞統治者的德之修養來論述的,重在顯現“德能和衆”的豐富內涵。這些都充分顯現出《詩經》中的強烈的德意識,他們不僅把德作爲立國之根本,而且還把德的完善作爲男性在社會關係中的重要評判尺度。

《詩經》中對於男性德性的描繪也非常突出,品德之美是對理想男人的審美要求。如《衛風·淇奧》曰: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倚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爲虐兮。

此詩是一首男性美的讚歌。《毛詩序》曰:“《淇奧》,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於周,美而作是詩也。”[3](P320)《毛傳》曰:“武公質美德盛,有康叔之餘烈。”[3](P321)詩作主要集中於對男性內在德性的描繪上,極力讚賞君子的品德學養是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到“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的不斷磨礪的過程,反覆鋪陳其莊嚴威武、光明正大的氣度①。《朱子語類》曰:“言如金錫圭璧,則鍛鍊以精,溫純深粹,而德器成矣。”[4](P2107)徐幹《中論·虛道篇》曰:“作《抑》以自儆,衛人誦其德爲賦《淇奧》。”[5](P128)又如《周南·麟之趾》曰: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此詩以一唱三嘆的形式讚美君子之德賢可與麟相比,是道德之楷模,“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3](P283)。《詩毛氏傳疏》曰:“麟爲應禮之信獸。詩以麟喻公子,言公子應文王之禮化,其德似麟也”[6](P24)。

此外,《召南·殷其雷》反覆詠歎的“振振君子”是思婦對夫君忠實厚道美德的無限讚譽。《魏風·汾沮洳》“彼其之子,美如玉”是對君子德行的讚美與歌頌。《邶風·雄雉》“百爾君子,不知德行”是婦人對久役於外君子的德行期待。《邶風·凱風》塑造了孝子之孝的形象。《毛詩序》曰:“《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3](P301)而《鄘風·相鼠》“人而無儀,不死何爲”,“人而無儀,不死何俟”,“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均用來諷刺無禮者,顯現出德行、禮儀在社會生活中的重要作用與地位。

以上關於男性的讚美與《衛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等注重女性容貌身材之美;《鄘風·君子偕老》“玼兮玼兮,其之翟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等注重女性服飾之美的描繪截然不同。同樣在《左傳》中也多大膽描寫女性的外貌美,如《左傳·桓公元年》稱孔父之妻“美而豔”;襄公二十一年稱“?叔虎之母美”;昭公元年稱“鄭徐吾犯之妹美”。這些描繪與《詩經·國風》中男性形象的德行要求是有着明顯區別的。

二、孔武有力的外在描寫

《詩經·國風》中的男性多具有陽剛之美,而具有孔武有力的外在形象更容易受到關注與讚美。如《周南·兔罝》歌贊武士的英勇,其詩曰: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肅肅兔罝,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肅肅兔罝,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詩人把武士放在獵場上抒寫,意在描繪武士的英武形象,“可爲公侯之腹心,謂機密之事可與謀慮,言勇而智也”[7]。詩中反覆詠嗟的.“赳赳武夫”,意在讚揚武士的健壯威武,“赳赳”是其形象的生動描繪。又如《齊風·猗嗟》曰: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御亂兮。

詩作讚美了青年男性的威儀與射技,一方面展示其儀表之美,“猗嗟昌兮”,“猗嗟名兮”,“猗嗟孌兮”等讚歎其英俊健美,“頎而長兮”稱歎其身材之好,“抑若揚兮,美目揚兮”,“美目清兮”,“清揚婉兮”等充分展示其氣質之美;另一方面描繪了其射技高超,“巧趨蹌兮”,“儀既成兮”,“舞則選兮”等描述其射箭的風神氣度,誇讚之情溢於言表。又如《衛風·伯兮》曰: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爲王前驅。

詩作描繪了一個手中拿着兵器,邁着矯健的步伐,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具有非凡神情和氣度的勇武之士。再如《邶風·簡兮》曰:

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左手執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賜爵。

這是衛國伶官舉行簡閱《萬舞》之詩。胡承珙《毛詩後箋》曰:“蓋凡舞,皆先武而後文。”[8](P196)陳奐《詩毛氏傳疏》曰:“幹舞是武舞;羽舞是文舞。萬舞則是一種二者相兼的舞名。”[6](P76)詩中既描繪了舞師武舞時的威武雄壯,又描寫了文舞時的靈活從容。這些形象的描繪與《左傳·昭公元年》徐吾犯之妹擇婿,看不上“盛飾、布幣”的子皙,而選擇“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的子男的審美要求是一致的。

此外,《唐風·椒聊》“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碩大無朋。椒聊且!遠條且!椒聊之實,蕃衍盈匊,資料大全《形容男人的詩》。彼其之子,碩大且篤。椒聊且!遠條且”讚美男子的威武高大,無與倫比。《鄭風·豐》“子之丰兮”,“子之昌兮”等描繪男人容貌豐滿,體魄壯健。《鄭風·大叔于田》“襢裼暴虎,獻於公所”,“叔善射忌,又良御忌。”《爾雅·釋訓》曰“襢裼,肉袒也。”“暴虎,徒搏也。”展現了獵人的英武之姿。《召南·騶虞》“彼茁者葭,壹發五豝,于嗟騶虞”,《秦風·駟驖》“公曰左之,舍拔則獲”等讚歎獵人之強健勇武和射箭技術的高超。《齊風·還》“子之還兮”,“子之茂兮”,“子之昌兮”描繪了矯健剽悍、精通射御的獵人形象。以上描繪都是以注重男性孔武有力的外在形象爲基礎,顯現了《詩經·國風》對勇武尚力男性形象的無限推崇。

三、德行合一的形象描繪

《詩經·國風》中所描繪的男性講求外在的儀表和內在美德的合一,是當時人們崇高精神和高尚道德情操的充分展示,顯現了特殊時代的審美風貌。趙敏俐先生認爲:“對於先秦君子來說,德行相配,表裏如一,由外在之美能見出他的內在之美,就是對其風度的最高要求。”[9](P43)《大雅·假樂》“威儀抑抑,德音秩秩”,《大雅·抑》“抑抑威儀,維德之隅”,《大雅·民勞》“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小雅·湛露》“顯允君子,莫不令德”,“豈弟君子,莫不令儀”等即是對男性威儀端莊、德行合一形象的真實描繪。於省吾先生認爲:“德爲內容,威儀爲德之表達形式,言其表裏相稱。”[10](P161)這些德行合一的描繪在《詩經·國風》中比比皆是。如《曹風·鳲鳩》曰:

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鳲鳩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帶伊絲。其帶伊絲,其弁伊騏。鳲鳩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鳲鳩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國人。正是國人,胡不萬年。

詩作描繪出了一個“淑人君子”的形象。首章“其儀一”,“心如結”等借儀態之美,表現其品德之高;第二章通過穿戴寫其束裝之威嚴;而三四章讚美“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正是國人”等,從美其儀容到美其品德,歌頌其德行高尚,言行如一。方玉潤《詩經原始》曰:“詩詞寬博純厚,有至德感人氣象。外雖表其儀容,內實美其心德,非歌頌功烈者比。”[11](P300)詩作所描繪的正是其外在儀容美與內在品質美的有機統一。又如《鄭風·羔裘》曰: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捨命不渝。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朱熹、姚際恆等認爲此詩是“鄭人美其大夫之詩不知何指也”。詩作開篇讚美大夫具有純良而又正直的品德,在生死關頭忠貞不渝;第二章盛讚其勇武剛強,能主持國家正義;第三章則美其“三英粲兮”,《毛傳》認爲三英即是三德[3](P340)。鄭大夫具有文質彬彬的君子風範,詩作是對其進德修業、德行合一品質的由衷讚美,“表面上稱美羔裘,裏層卻是比喻羔裘主人有美玉的德行、豹子的勇武和文采”[12](P198)。

《秦風·小戎》“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言念君子,溫其在邑”,“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等描繪了一個溫潤如美玉的男子,有智慧又有德性。《鄭風·叔于田》“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描繪了一個既有仁德又勇武剛毅的男性形象,成了那一時代道德追求的最高標準。

當然,除以上形象描繪外,還有《鄭風·將仲子》中仲子狡黠的形象描繪;《周南·漢廣》、《周南·關雎》、《鄭風·出其東門》對癡情男子的描繪;《衛風·氓》中“二三其德”的負心漢的描寫等等,但這些形象在《詩經》中着筆不多,茲不贅述。

四、男性形象塑造的文化成因

《詩經》中男性形象的塑造有其特定的文化成因。首先,德、禮是西周宗法的核心,是《詩經·國風》男性尚德形象塑造的重要文化背景。《大雅·抑》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論語·爲政》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2](P2461)溫文爾雅、儀態從容是男性德行的重要體現。古代之德治旨在以德治民,以德化民,德成爲評判人物形象的重要槓桿,具有強調個人內在修養的作用。德還與禮有機結合,《大雅·抑》曰:“威儀抑抑,維德之隅。”《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衛大夫北宮文子連續引詩四首向衛君談了他對“威儀”的看法。他認爲《大雅·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意爲“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是指要敬慎其威儀,是爲人民之法則;《邶風·柏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意爲“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皆有威儀也”,是指社會生活中無處不涉及威儀;《大雅·既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意爲“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是指朋友相助,應有威嚴肅穆之態;《大雅·皇矣》“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意爲“言則而象之也”,是指要多見多識,以順應上帝法則。威儀是德之外化的顯現,威儀與德行成了形式與內容的有機統一。君子好修樹德,不僅注重內在的道德涵養,而且還注重外在的禮的修飾,德、禮成了《詩經·國風》中塑造男性形象的道德準則和價值觀念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次,田獵文化的尚武精神是《詩經·國風》男性孔武有力形象描繪的重要成因。春秋時期重視田獵,農事之隙常常開展田獵活動。《左傳·隱公五年》曰:“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1](P1726)《豳風·七月》曰:“一之日於貉,取彼狐狸,爲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載纘武功。言私其豵,獻豜於公。”古代田獵也是一種典禮,《禮記·月令》曰:“天子乃教於田獵,以習五戎,班馬政。”[13](P1379)田獵具有炫耀武功,凝聚軍心的重要作用,一般是由貴族集體參加的活動。《周禮·保氏》曰:“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14](P731)周代時的貴族子弟,在成年之前多在辟雍學習射御之術。《周禮·射人》認爲,射人“以射法治射儀”[14](P845)。《淮南子·俶真訓》:“善射者有儀表之度。”[15](P25)這種活動中男性可一展其雄健風姿。如《齊風·猗嗟》展示了射禮儀式的重要內容,“巧趨蹌兮,射則臧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御亂兮”等展現了貴族少年嫺熟的射藝。方玉潤《詩經原始》曰:“此齊人初見莊公而嘆其威儀技藝之美,不失名門子,而又可以爲戡亂材。”[11](P240)又如《周南·兔罝》描繪了“赳赳武夫”的形象。《鄭風·大叔于田》、《召南·騶虞》、《齊風·還》等都是把出衆的獵者作爲詠歎對象的。而孔武有力的形象,特別是其射藝技巧成了評判男性形象的審美槓桿,而且還是君子修身養德的重要教育手段。《禮記·射義》曰:“射者,進退周還必中禮。內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此可以觀德行矣。”[13](P1686)《詩經·國風》通過讚揚其英武矯健的外表,勇武的品質和高超的技藝,來表現對心目中男性的無限讚美。

總之,《詩經·國風》塑造了一系列孔武有力、德行合一的男子形象,他們的陽剛、尚德之美是這一時期男性審美的重要特徵,寄託了作者對男性羣體特徵的審美趨向與價值判斷。

註釋:

①本文詩篇的鑑賞分析主要參考:趙逵夫注評《詩經》(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李炳海編著《詩經品鑑》(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周嘯天主編《詩經楚辭鑑賞辭典》(四川辭書出版社1990年版),金啓華、朱一清、程自信主編《詩經鑑賞辭典》(安徽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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