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日誌

Hello，我生命中第二個叫Y的女子。

提筆之前冷，鋪天蓋地都是冷。半夜涼初透從紗櫥飛進我的心裏。

不想在此封信裏仍似之前一樣，細數你的種種好，遇到你自己多麼幸運，再把你我之間的二三事上升到完美的高度。只想跟你說說心裏話。心裏話。

我一向是個直言不諱的人，特別是跟親近的人，有話不說徒增間隙。

自認識你起，你便不是個善於坦露心跡的女子。沉默寡言的樣子一如你平時仰頭走路的姿態，目空一切，永遠只有你愛的貓，和你心裏清澈高遠的世界。

而我，偏偏是有話藏不住，喜怒形於色的純真姿態。對你從不遮掩，從不保留。

不想對你約束過多，因此我倆之間的祕密，僅限於我的所有和你想告訴我部分。我把祕密都告訴給了你，而你把祕密都交給了日記本。這並非是一場賭局，更不是一場自願的交易。青春年少之時的感情，總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合情理之處卻依然屹立於時間的荒涯中。也曾對你說過，若換一個年紀認識，你我之間，必定不可能如現在這般親近。

近日數次對你說，自己變得庸俗膚淺，已然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兒童。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樣，只記得你曾說你不喜歡改變。可有些改變不是我們不願意就可以不改的，畢竟你要知道，這個世界終究殘忍，很多事都沒有條件可講，比如青春的逝去，容顏的衰老，還有，人的改變。其實我這樣的變化，我更願意相信自己是往不動聲色的成熟那方面去了，不是平日裏開玩笑你們口中的庸俗膚淺。

也不知這改變最終將往何處去，但我能承諾，我決不會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再怎麼改變，我也終究是我，不願爲迎合他人而妥協的我。而你所說的文藝，一直未曾動搖，在我心底沉澱，最終和時間的洪流沉澱到思想的深處去，成爲我不願意和他人分享的祕密。換句話說，文藝的情懷不是沒有，更多的是喜歡抒發於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就像七堇年說的那樣：“將輕鬆的留給生活，沉重的留給寫作。”而恰恰是花了這麼多年，才漸漸學會一絲舉重若輕，將輕鬆的留給生活，沉重的留給寫作。想來，自己曾經那些鋪天蓋地的少女情懷，以及那些陽春白雪的東西，隨着某些事的放下，和某些人的離去，都已被我塵封在了心底的角落，成爲一封封匿名的信，被寄給了昔日年華。

也曾在微博上看到，大概是某些人傷害了你，時光過去了很久，要不要原諒他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可以原諒，不能回去。這也一如我現在的'態度，從不怪誰記恨誰，因爲年少大家都不成熟，作出傷害至親的人是難免的，但是大家都該明白，我們現在都已經二十幾歲了，不是十幾歲的時候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不可以再僅憑自己擁有的那一點點才華和驕傲繼續沉溺在自己給自己創造出來的，美好的，幻想的世界裏，忘記了觸摸世界真實的模樣。十幾歲的時候不諳世事，是天真爛漫，二十幾歲了還不諳世事，是矯揉造作。

所以，自己成長和成熟的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往更好的方向去。希望你也可以長大。畢竟在往後的日子裏碰了壁，疼的還是你自己。他人即使再感同身受，也沒辦法代替你去痛。當然，這不是強迫，也不是規勸。畢竟各人的路各人自己選，他人不得左右。

如今的我，看着年少的舊事在光陰的池水中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再也沒有了墜以撈其虛麗的衝動。只是好像與往事、舊時光之間都隔起了一層泛黃的薄膜，可以遠觀，但再也無法觸摸。在昏黃的時光下，終究是落滿了灰塵。我不再懷念，或者不捨，抑或緬懷，只有一顆放下愁緒往前走的心。因爲人生啊，短短數十載，畢竟是自己去經營的。哪有那麼多五年五年再五年可以去浪費呢。

只是好像忘記他，放下了往事，心裏對他人再也沒了牽掛。在意的只是平時生活中實實在在的點點滴滴，很現實的問題。也忘記了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大抵是要自己沉靜一段時間罷。

至於你，在往後的日子裏，自是不打算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暢所欲言，你有自己的故事要揹負。從來沒有不理解你，只是堆積和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你心如明鏡，而我，雲裏霧裏。難免一絲哀怨。倒也不久，如白駒過隙，不曾久候。不會強求你改變什麼，因爲人都是有自己的自由和個性的。但對於我的改變，也不知你是否歡喜。畢竟我不知道，你想看到一個什麼樣的我，他們想看到一個什麼樣的我。

只是在人生這條單行道上走了這麼久，時到今日方纔漸漸明白，你與他、她，他們一樣，是開於我生命之河兩岸的蒼蒼蒹葭，僅能駐足停留，片刻陪伴，共賞淡淡芬芳。卻無人能代你渡過這條河，讓你依賴一生。

我想很多道理你比我要懂，因此這些肺腑之言，實乃妄言。

而我也知道，少年時代的傷春悲秋，固然矯情，可都確實是真實，所以也沒有什麼好低頭的。如今，十年過去了，生活有如海面，平靜，遼闊，帶着一望無際的沉悶。許多事，就這樣沉沒到了海底，也許有天會有風浪，但至少我現在無比珍惜這份平靜，珍惜命運的寬仁。

與你我共同走到今日的人，都已在奔三的路上連滾帶爬。2015，二十出頭的今天，我亦不敢時時提起什麼“青春”二字。唯願自己還能有一份堅守，一份隱忍，共一份擔當，像她所寫到的那樣可以把所有雅麗的，陽春白雪的，悲傷的，沉重的，失望的，無奈的，都交給我的另一半魂靈，交給那些孤獨的長夜，交給寫作。交給，他人看不見的時候。

願蒹葭常年開放，你我在河的對岸一直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