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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步說話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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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90年代初,不知是剛從部隊回來不怕吃苦受累引起了上級的關注,還是報刊上刊登的幾篇“豆腐塊”引起了小小的轟動,剛剛20出頭的我被黨委任命爲車隊副經理兼工會主席,突然間,我就成爲了當時最年輕的科級幹部之一。

借一步說話日誌

在那個一切靠資歷的歲月裏,我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班子成員、同事下級幾乎都是能夠與我的父親稱兄道弟的老同志,他們對於一個尚無一根白髮的毛頭小夥成爲自己的上級極爲不滿。即使我在場,也有人一臉不屑地看我一眼,慢悠悠地說風涼話:憑什麼?既沒有爲企業創造財富,也沒有當過勞模標兵,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能管好這個職工家屬過千人、近百輛汽車的車隊?鬼才相信!

別說鬼,連我自己也不信。

黨委書記找我去談話,意在傳授管理的“祕訣”。大意是這些司機都是走南闖北、性急如火的傢伙,對付他們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比他們更橫、比他們脾氣更暴、比他們酒量更大!

我好像聽懂了。

此後半年多,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滿嘴的`髒話無人敢於接招,駕駛員大會上拍着桌子罵娘,超額完成任務會餐時,當着所有人的面,與車隊的“酒王”看誰最快時間喝掉一整瓶白酒,嫌司機裝貨速度太慢,劈頭蓋臉罵上一頓還不解恨,上去就是一腳……所有的人都爲我的蛻變之快感到驚訝,正如黨委書記所言,這羣野馬似乎被我馴服了。而我在“醉生夢死”中也經常顯露出年少輕狂的醜態。

有一天帶着長途車隊回來,遠遠望見母親靜靜地佇立在調度室門口,急忙下車招呼母親到了辦公室。母親冷若冰霜,對我的所有問候不理不睬。這時幾個駕駛員進來交運單,我順口罵了一句髒話,抓起桌上的文件夾就扔過去,想讓這些不長眼的傢伙快快滾蛋。沒想到母親勃然大怒,脫下腳上的鞋,當着所有司機的面拼命抽打我。被大家拉住後母親不依不饒,對着司機們連連道歉,說自己教子無方,讓大家跟着受苦。

扶着母親回到家裏,我依然對母親今天的行爲十分不滿。我懊惱母親沒有爲兒子的“年輕有爲”有絲毫的喜悅,卻當着這麼多下屬的面讓我下不了臺。母親卻突然笑了:“這麼點氣就受不了,是不是被親孃打了也不敢吱聲?我聽人說你在單位打人罵人是家常便飯,別人不敢吭聲是因爲你是他們的父母官!可是你知不知道每天被你打罵過的人他們的感受?當幹部的要愛護下面的工人,就算工人們確實做的不好,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訓幾句也能保住別人幾分面子。”

躺在牀上我徹夜難眠,反覆回味母親的話也不無道理。後來我參加了一個管理人員學習班,終於知道這是人員管理的最高境界,古語原文爲:揚善於廳堂之上,規過於暗室之中。

自與母親的這次長談起,20餘年來我換過4個工作單位,繼續從事管理人員崗位。幾乎沒有再說過一句髒話,也沒有和任何人動過手。每當工作中、生活中火氣沖天的時候,總能想起母親讓我“借一步說話”的教誨,事情也往往化干戈爲玉帛。曾經與我共事過的所有同事,至今仍然對我敬重有加。其中有些現在所謂的“男閨蜜”已經成爲母親的義子乾兒。

2013年5月21日母親突然離世,我們兄弟四人連夜趕回浙江奔喪,來不及通知任何親朋好友。三天後我們護送母親骨灰回家,妻子遞過一個小本,我赫然發現居然有200多名同事和朋友前來弔唁,協助處理後事。陸續得知消息趕來的同事和朋友每天絡繹不絕,父親感激之餘,一定要按照家鄉習俗隆重辦個骨灰安放儀式,請所有來弔唁的人吃飯。

我委婉地提醒父親這是一個5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不該做的。父親當着大家的面勃然大怒:“跟你沒關係,我一個平頭百姓,操勞一生的老伴走了,辦的風光一些,犯了那家的法?”

我輕輕地拽了一下父親的衣袖,老爸,咱們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