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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厲的父親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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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輩子也沒有離開過生養他的土地。

嚴厲的父親日誌

兒時的記憶中,父親總是很忙。土地是他的命根子,他常說:“人哄地一時,地哄人一年,莊稼人不能偷懶丟了飯碗。”犁地對父親來說是頭等大事,尤其是三伏天犁地更爲重要,它決定來年的收成。父親總是天麻麻亮就開始犁地,太陽升起時犁完一半的地了。

早晨犁完地,父親還要趕着給騾子割一篼青草。騾子是我們家的“頂樑柱”,父親最關心它。三伏天犁地的日子,父親每天割兩篼青草,早晨一篼,下午又一篼。有一次搶收麥子的日子,父親大中午顧不上歇息,頂着烈日去割草。結果被草叢中的蛇驚嚇,慌忙中鐮刀割傷了手指,當時他撕下布條簡單地包紮,還是忍着疼痛割滿了篼。父親說牲口比人辛苦,不能虧待它。

父親歇息的時候喜歡喝茶,而且是那種最傳統的罐罐茶。他用柴火熬茶,柴火溼的時候,不起火焰,冒一屋子的煙,母親報紙糊的頂棚都被煙燻得發黃,他不得不搬進旁邊的小屋。父親還有個嗜好——抽旱菸,他煙癮很重,嘴裏總叼着又粗又長的菸捲兒,不停地吸,本來生活就不富裕,父親的煙和茶又要開銷一筆,爲此母親常數落他,父親總是默不作聲。其實,我也不習慣父親身上那股濃濃的煙味,更不願聽到他透着痰的咳嗽聲。父親煙癮上來,實在找不到捲菸紙時,竟然撕我有用的作業本。我氣得哭着讓他賠我作業本,父親卻不吭聲,悄悄躲開了,我只能就此作罷。我找來一隻木箱,索性將作業本鎖了起來。父親常找些舊報紙來捲菸,後來父親記住了,每當拿我的草稿紙捲菸時,總問一句:“永娃,這紙有沒有用?”

莊稼人靠天吃飯,父親儘管忙忙碌碌,可十幾垧土地上的收成,很難養活一大家子人,家裏仍捉襟見肘,日子過得很緊巴。父親每次進城,我就在家中亟不可待的等啊等,盼望父親趕緊回來,給我買點好吃的,可他總哄着我,使我滿滿的希望都化作了泡影,感到非常的失落。

父親四十歲又得了我這個小兒子,我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那時,總覺得父親給我的關愛太少,可那種淡淡的愛卻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裏,終生難忘。記得我三四歲時,冬天下了一場厚厚的雪,父親在門前掃雪,我在雪地裏玩耍,不小心滑倒了,身上、手上沾滿了雪,父親撂下掃帚,趕緊抱起我,拍掉我身上的雪,將我冰凍的小手放到嘴邊,用熱氣哈了幾口,讓後用手緊緊地焐着……

長大後,我離開了家鄉,在外地上學,每年只有在假期回一趟家,與父親的交流更少了。父親依然餵養牲口,犁地種田,維持着家裏的生計。

參加工作第二年,母親不幸去世了,我赴老家辦理喪事。父親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獨行獨往,有一次遲遲不見他來,我就到他住的小屋去找,發現父親孤零零地坐在炕上發呆,臉上流着兩行長長的淚。看見我,他慌忙地抹了一把眼淚。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望着父親臉上深深的淚痕,我想着以後他就要一個人生活了,也跟着難過起來。

母親去世後,我覺得父親很可憐,想把他接到身邊來,可那時我尚未成家,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父親仍在老家生活。雖然無力顧及父親,但對他多了些關心。在單位經常打電話詢問他的身體狀況,勸父親少抽菸,保重身體。父親在電話那端嗯嗯地答應着,隨之又傳來“吭吭”地咳嗽聲。

幾年之後,我成家了,有了可愛的'女兒。我忙於工作,對家庭付出很少,照顧女兒的事都落在愛人身上。我不會哄孩子,愛人不在家的時候,我讓她吃她偏要喝,我讓她喝她偏要吃,弄得我手忙腳亂。我變着法兒哄她,讓她騎在脖子上纔算了事。可她高興一陣子就哭着找媽媽,最後乾脆不理我了。女兒爲什麼疏遠我呢?難道我不疼愛她嗎?這時候我纔想到了父親 ,想到了這麼多年來我對他的不理解。這種遲來的醒悟,讓我漸漸地加深了對父親的感情。父親老了,該爲他老人家儘儘孝心了。

2001年,女兒四歲,我們一家人專程去看望父親。那一年,他68歲了。返回的時候,年邁的父親腰腿疼得厲害,還執意送我下山,怎麼勸他都不行。父親步履蹣跚,低着頭默默地走路,很少和我說話。他走一段,就停下來坐在路邊歇一歇,順順氣,然後緩緩起身,堅持着往山下走。一路上,父親不住地咳嗽,我望着他,想勸勸他別再送了,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到了山下,就要乘車進城了,我勸父親早點回家。他雖然嘴上答應着,但還是站在了路口,久久不肯離去。我發現父親眼裏隱隱含着淚水,忍不住一陣心酸,不敢回頭再看父親,趕緊上了車,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

父親身體大不如以前了,我很想把父親接到身邊,父親怕拖累我,說自己歲數大了,坐車不方便拒絕。2004年春節,哥哥在電話中說父親肚子脹的毛病又犯了。通常,他都是到村醫那兒抓幾副中藥,熬着喝下病就好了,因此這次我沒有太掛在心上。直到聽說父親臥牀不起,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得連兒女都認不清楚,我才意識到病情的嚴重性,心急如焚地連夜趕回老家。

當我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我傻眼了。一塊白布已蓋住了父親的臉:親走了。我“撲通”跪在父親的遺體旁,沒有哭聲沒有眼淚,半天才愣過神來。當我緩緩揭開白布的一刻,發現父親的眼角卻掛着兩滴眼淚。

後來,聽姐姐說父親病重期間,常常唸叨我的乳名,他怕耽誤我的工作,不肯讓姐姐告訴我有關他的病情,還說等他病好後,一定要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看看。可天不遂人願,父親就這樣帶着遺憾走了。

如今,父親離開我們十多年了, 每次想起父親,心中就充滿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