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仙賦文言文欣賞

餘獨寢一室，甚感孤寂，夜不能寐，輾轉難息，乃讀書遣興，誦宋玉之《神女賦》，曹植之《洛神賦》而歎曰:“美哉神女，餘不得一遇也！”言未既，忽見一麗人涉窗而來，翩翩若廣寒之姮娥，綽約如藐山之神女，容光煥發，輕吐蘭語:“妾久讀尊文，敬慕先生才志，聞先生相思，特來探視。”

餘睹其貌:螓首娥眉，明眸皓齒，端正嫻靜，世無其比。膚若凝脂，聲似鶯唳，何其姽嫿，傾城麗質。餘心神震越，不知所以，恭敬作揖曰:“小生何才，得仙女垂愛，仰觀芳容，不勝驚駭。親臨陋室，甚動鄙懷。未知名姓，自何而來？其巫山之神乎？抑洛水之神乎？”

對曰:“妾既非巫山之神，亦非洛水之神，乃湘水之神也。頗聞君子志趣高雅，耽於文籍。超凡脱俗，好學不疲。文采卓逸，志向雄奇。俯察環宇，未有其匹。妾心慕焉，來見君子。”

餘曰:“比辱雅贊，愧不敢當。原來湘神，與我同鄉。”遂設座禮待，酌酒相談。體態柔麗，聲音婉然。才氣自露，識見非凡。既而女曰:“時已至矣，妾將返於湘水。”倏然而去，不見其蹤。至旦而寤，方知夢中。數日之後，猶記靚容。思慕不已，乃作賦曰:

夫何仙女之靜麗兮，翩翩其若驚鴻。殫塵世之所無兮，現絕代之姿容。吐辭藹然，甚慰餘胸。面若桃李，秀似春鬆。西施為之減色，燕環失其媚功。誠傾城而絕俗，又端莊而華雍。嗟佳人之淑美兮，是餘情之所鍾。愧無德與相配兮，慕高唐之遺風。

心振盪而幾羈兮，恐失禮於幄前。乃恭禮而設座兮，温濁酒以清談。何今宵之良運兮，覿神女之玉顏。發幽蘭之異香兮，盤素指其纖纖。呈含貝之皓齒兮，轉削成之美肩。何婀娜而多姿兮，大有異於人間。茂矣盛矣，世難得見，嬌容絕倫，實過飛燕。

於是敍平生，道中情，吐氣若蘭，温潤如瑩，瑰姿媚態，難以言形。雖非同類，而多共鳴。皆無良遇，俱感伶俜。歎餘身之貧賤兮，受湘靈之垂青。感舉止之詳妍兮，奪騷人之目睛。媚而不妖，意不在淫，以禮自持，氣雅神清。

既而婆娑起舞，若飛若揚。回眸一笑，動我心腸。雖霓裳羽衣不足比也，實超乎想象。豈歐美芭蕾可與齊哉，真高於凡鄉。目炯炯而有神兮，瞭多美而含光。出温言以示愛兮，何伊人之情長。感仙子之深顧兮，欲把臂而共翔。

恨人神之殊途兮，怨盛年之無偶。雖兩情之相悦兮，而不能與同處。哀人生之無常兮，何少樂而多苦！惟命運之難定兮，覺此身非吾有。願超人而化仙兮，比翼而為眷屬。然前途之渺茫兮，恐未成而軀腐。痛有緣而無分兮，是帝天之所阻。嗟相會之時短兮，將分別而遠去。從此遠隔，何時復聚？彼脈脈而徐行兮，餘戀戀而多鬱。

慨子夜之相歡兮，情綿綿而增慧。思佳人之音容兮，夜耿耿而難睡。望月而長歎，吟詩而垂淚。何此情之深沉兮，致顏色之憔悴。不忍吾之久別兮，求他日之復會。餘既旦寤，乃知為寐，此寐何奇，動我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