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灘抒情散文

河流是長江的一條小支流，我估計只有幾十米寬，但它卻像一條銀白温柔的手臂，攏住了草灘。以我家為中點，往西步行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這片草灘，而往東步行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熱鬧繁華的市中心。農民在河流的最窄處，搭起一座簡易的鐵橋，過了橋，就踏上了草灘。草灘是隨時都可能被河水淹沒的，所以農民們並不在上面種莊稼，但它時常讓農民們後悔，因為它有時幾年都並不被淹，而有時，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浸泡在水中。

草灘有多大呢，我想可能有幾十個足球場那麼大，也很開闊壯觀了。我只在春天和秋天去草灘，春天時的草灘是清新而碧綠的一片，風清新而濕潤，有時，我揮動一下手臂，都能感覺到空氣中能蕩起圈圈漣漪。草都有膝蓋高，如果穿着淺色的褲子，會被染上青綠的草汁。沿着草灘的邊緣、也就是河岸走，能看到對面的幾十只牛或站或卧在江堤的草坡上，江堤那邊，就是我鍾愛的偉大河流長江了。牛的樣子安詳寧靜，深棕色皮膚在一片青綠色的背景上格外地賞心悦目。有時，我真想遊過那條河流，坐到它們中間，默默地感受一下靈魂的平靜，我的心中總是迴響着喧囂聲，它們有時讓我徹夜難眠，我很少能感受到靈魂平靜的幸福。草灘上散落着一些人在挖野菜，我以為都是住在附近的農民，有次問其中的一位，他挖的一蛇皮袋野菜能賣多少錢，卻不料他很不滿地衝我發起脾氣來：“我像是挖野菜賣錢的人嗎？你比我錢多嗎？我是在休閒，知道不？”他一直低着戴着遮陽帽的頭，我沒看清他那張很城市的臉。我趕緊向他道歉。這年月最無禮的事可能就是譏笑別人沒錢了。

秋天的草灘枯黃一片，站在草灘上，有一種蒼涼的詩意的感覺。天彷彿被什麼頂了頂，變得高了起來；雲像白色的輕紗，被隨意地扔在天空這張乾淨的大牀上；陽光也好像經過了什麼東西的過濾，變得明亮了許多，它從很高的天空射下來，使得空氣透明而乾爽，風清涼而略帶乾燥，它吹拂過來時，讓人有種想打開胸腔，把所有灰暗無聊的心事全部驅逐掉的衝動。我喜歡在枯草中躺下來，閉上眼睛，四周安靜得讓你耳鳴，鳥兒飛過，留下的幾滴鳥鳴，像一粒粒晶瑩圓潤的鑽石，我真希望它們能掉落到我的手中。站起身來，草們便倒伏一片，有一個人形的痕跡，看着那片痕跡，我想我只有這麼大，無論我是什麼人，我只有這麼大的地盤。人在站立的時候，往往會因了什麼而產生幻覺，把自己的影子的長度當成身高，而草灘卻能告訴真實的'你。

遠遠的，有羣孩子在踢足球，我漫步過去，看着他們踢球。這可能是世界上草最深的踢球場所了，可憐的孩子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是不能將球踢得遠，草的阻力太大了。但這並沒有影響孩子們踢球的興致，他們結實、柔韌、靈活，在我們看來驚心動魄的摔倒中，他們卻渾若無事地爬起來繼續踢。那時我突發奇想，把國家隊弄到這片草地灘來訓練，不知能否能提高他們的腳力；要是讓他們與這些孩子們比賽一場，孩子們不一定輸得很難看。他們健康、生機勃勃，這片草灘完全釋放了他們生命的活力，看着他們，我感到生命是那麼的精緻與美好。

我喜歡這片草灘，繁華旁邊的寂靜與荒涼，寂靜與荒涼中又有着另一種生機和熱鬧。它開闊、大氣、粗獷，我以為它有着療治日益孱弱與狹隘生命的偉大功能，它或許不是我的靈魂的家園，但我知道，我只有走過它，才有到達靈魂家園的可能性。哦，草灘，草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