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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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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的花兒


  一
  夏日的武漢總是這麼曝曬,女孩兒們怕熱、怕曬黑,都舉起了小花傘,整個校園變成了花的海洋……
  這太陽毒得真是可怕,雖然平時很注意防曬,可我的身上還是曬出了短袖、短褲、涼鞋的痕跡。看着自己黑黑的胳膊、黑黑的腿,再看看那已經高速旋轉了十幾個小時的“磚石王老五”(電風扇的牌子)在那裏嘶鳴,我果斷地起牀,迅速收拾自己,往學校的內湖心湖跑去。
  心湖裏的荷花每到這個季節開得特別的美麗。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形容此時心湖的美,再恰當不過了。此情此景吸引了無數的痴郎怨女,來這裏訴説着天長地久,訴説着人比花兒美,更重要的是互訴:這裏真是涼快啊。當然還有很多不堪學校食堂折磨的莘莘學子,他們被食堂的無油菜、空心包子折磨得面黃肌瘦、弱不禁風,紛紛來這裏捕魚改善生活。看着他們我禁不住想:還是我們醫學院的孩子享福啊,可以把做實驗用的兔子啊什麼的帶回宿舍偷着燜煮烤。食堂為了平民憤,在食堂外面的草坪上搬來一塊大石頭,並在上面揮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既然民憤難以宣泄,只能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了。
  我帶着早上食堂買的硬邦邦沒吃完的饅頭,舉着小花傘晃盪晃盪,踩着一路黑色的小蟲子,往心湖去。我們學校也不知道買的什麼道旁樹,每到夏天,就長滿了蟲子。這些蟲子黑乎乎,胖嘟嘟,毛茸茸,可怕得要命。樹子負荷不了,就往下掉。馬路兩邊黑壓壓的全是。不過我們這些久經沙場的大三學生,早已習以為常,倒是新來的學妹們一路尖叫,一路噁心,學弟們一路狂踩,一路罵娘。凡是那些波瀾不驚的都是我們這些老油條。不過我內心還是感到罪過。我可是有着蚊子不煩我,我不拍死它的善良美德。所以我在心裏默默為我踩死的小生命祈禱了一番:小輩子一定要找個大樹靠。
  來到了心湖,雜着水氣雜着花香的風兒撲面而來,夏意蕩然無存。張開雙臂仰起頭跟大自然來了一個深深的擁抱。這時的我像鳥兒,彷彿在藍天自由飛翔,像魚兒,在水裏自由遨遊,忘了一切的煩惱憂愁。
  “哎喲”,小腿一陣疼痛,把我和大自然的熱吻中拽出來了。哎,這些鴨子!
  説起這些鴨子,可是有一段歷史。以前心湖只有一些野鴨子,“江海遊空闊,池塘啄細微。”後來學校為了心湖的繁華,買了很多鴨子扔在裏面,從此不聞不問,這給心湖平靜的生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鴨子們飢不飽腹。幸好學校同時養了很多學生,幸好這些學生們都還很有愛心。每天都會有人來這裏用食物佈施。曾幾何時舍友們為了勸我加入其中的行列,大費口舌,説鴨子有吃的就會長得好,就會下很多蛋,我們就會有鴨蛋吃,一些鴨蛋還會孵出小鴨子,長大後,再下蛋,再孵小鴨子,再下蛋……,蛋、鴨無限循環,從此學校學生們的餐桌上蛋鴨無窮也,也為以後的學弟學妹們留下一筆寶貴的財富也。呵呵,真不愧為學理科的孩子!剛開始我還害怕食堂的硬饅頭會把鴨子噎死,但在姐妹這蛋鴨循環理論的蠱惑下,我去了。從此只要沒事我都會到心湖走一遭,漸漸的那些鴨子也就認識了我。每次我從心湖過,後面總是跟着一羣長長的鴨隊,聽説禽類會把它出生見到的第一個活動物體當媽媽,我想長此以往,以後等鴨隊壯大後,別人一定會把我誤認為是趕鴨的。當媽媽責任可重大呢,要監護起在我視線範圍內不準有人傷害它們。不過從沒有發生過學生襲鴨的事件,我想可能是大家都把鴨子當成了知音,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今天我可能太忘我了,居然忘了這些孩子們正等着我散糧。它們等不及了,就只好以它們特有打招呼的方式提醒我。我趕緊把饅頭從包裏拿出來,費力地把它們弄成小塊,往地上一扔,饅頭屑到地上後瞬間消失。很難想象這種我們視之如草芥的東西,在鴨子嘴裏如此美味。正如一個醜男在你心裏是個蛤蟆,在她的心裏也許是匹白馬,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每一根肋骨都有屬於它的脊樑,有那麼個人一直會在那裏等你。哈哈,扯遠了,看來真是到了戀愛的季節。
  鴨子們吃完了我的饅頭,屁股一扭一扭的去找另外的媽媽去了。我找了一個比較明亮的地方躺了下來,接接地氣,散散火。學校草坪上種的劣質草扎得我的背生疼。據傳這草是學校新建的時候為了迎接檢查,要在不毛之地瞬間長出綠草來,於是拉了幾車硬草往地上一扔。檢查那關倒是過了,可苦了我們這些孩子們啊。幸好我的背早已習慣了,全當鍼灸吧。
  倒不是我不想找個陰暗點的地方涼快,只是哪有僻靜的地方,哪就有情侶的卿卿我我。從沒和男孩牽過手的我可受不了這個。這些墜入愛河的人兒在這個屁大的學校找片寧土不容易啊!記得學校剛在某個地方種了一片小竹林,一天我從旁邊經過,在扇蚊子的當頭,看見竹林中有騷動,我低頭往裏面一瞧,有兩人在裏面激吻。兩人早已忘了竹林這個地方養的一大堆蚊子正嗡嗡大叫,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我嚇了一跳,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一個箭步趕快走了。校長每年新生大會上都要強調,大學生談戀愛要光明正大的談,不要偷偷摸摸的談。因為對這所正在大興土木的學校來説每年都會發生一些男的跑了,女的慘了的人間悲劇。看到竹林一景,想校長的話也只是耳邊刮過的小小風,癢癢的感覺都沒有。在這種資源緊缺的情況下,本着“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的精神,我們這些單身的人兒是不會去搶那些資源寶貴的僻靜角落的。
  二
  “呵呵,那女的還在打呼嚕。”
  “真的呢,哇!好響哦!”
  我被一陣嘲笑聲弄醒了,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己睡着了,而且打呼嚕了,嘴邊似乎還粘着什麼東西,不舒服!用手往嘴邊一抹,哇塞,流哈喇子了!丟人了!丟人了!丟人了!心裏一陣苦楚。學醫的苦啊,學的東西太多,背的東西太多,考試太多。昨晚又熬夜抄完了幾科的實驗冊,今天居然在這裏睡着了,還居然打呼嚕了,最恐怖的是居然流哈喇子了。我可是出名的淑女啊!咋辦?所以我睜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周圍有沒有認識的人,好滅口。往周圍一看,那幾個女孩看見我醒了,笑着走遠了,只留了靚麗的背影和響徹雲霄的“咯咯”聲。再往另一邊看,一個身穿黑白格子襯衣的男孩正望着我壞笑,並未迴避我的眼光。
  男孩瘦瘦長長、白白淨淨的,帶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鏡,儒雅斯文但又不失陽光,還帶着一點痞氣。他的前面擺着畫架,周圍放着很多調色板、油畫顏料。“帥哥、帥哥!”我心裏吶喊着。從不敢和帥哥説話的我,被這麼帥的哥看着,還是在這種情況下看着,臉蛋紅了,心跳快了,跳湖的心也絕對有了。
  遙想高中時代,某個中午我在桌上做作業,舍友趴在桌子上睡覺,臉朝着我的方向,我親眼看見一股哈喇子從她嘴邊湧出,再垂到地上的情景。這讓我噁心了好久,每次想起,如臨夢靨。所以我能想象帥哥現在的心情。現在滅口肯定是打不過了,我噌地爬了起來,以每秒百米快的速度衝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後我早已口乾舌燥,眼冒金星。倒了杯涼白開,就“咕嚕、咕嚕”直往下灌。涼快,透心涼!突然我把嘴裏的水全噴了出來,因為趁喝水的瞬間,臭美的我偷看了鏡子,看見嘴邊黑呼呼的一片,那是我擦哈喇子的傑作。完了,完了,一世英名全毀了,完了!
  “我的傘哪去了?哪去了?”第二天準備頂着烈日出去買西瓜降暑的我,心裏那個着急啊。這個天氣,沒了太陽傘的保護,不出兩天肯定會變包公。而且萬一黑蟲掉在頭上了,那是恐怖之極的事兒啊。難以想象!到哪去了呢?我在心裏搜索着昨天的行蹤,突然痛苦地意識到肯定是昨天驚慌之下掉在了心湖扎扎的草坪上。本來準備一個月不去心湖的我不得不再去一遭,期盼可以找到。
  這傘可是我三個月早上不吃包子吃饅頭,省下來的錢買的,豈能棄之?難道再讓我三月不食肉?哎,尊嚴當與生存基本需求衝突時,人是會屈服於本能的。沒有生存的保障,怎能享受高級層面的精神生活?在這番本能論的幫助下,我換了一個與昨天不同的衣服造型去了心湖。老遠地就看見昨天的那個地方,一個穿着黑白格子衣服的身影在那裏專心的畫畫。
  “完了,完了”,我心裏嘶鳴着。
  我悄悄地走到了離那個地方最近的大樹下。這棵樹樹冠很大,是乘涼的好地方,但平時這個地方一般是被一對情侶所霸佔的。按説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大樹下應該人滿為患,但為了體現相親相愛的精神,本來可以為很多人遮陰的地方,因為大學生們的自覺性,往往只能看見一對人兒。因而這也成了情侶的必爭之地,資源就是這麼浪費的!一般情況下我也是知趣不會去那裏,可是今天情況特殊,我需要樹的庇護。早在那裏的一對看見我去那裏,就開始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好讓我知趣走開。姐姐我看電視多了,什麼沒見過、聽過。我硬着頭皮堅守着陣地,雞皮疙瘩此起彼伏。他們見軟的不行,開始時不時瞪我一下,他們瞪我一下,我回瞪三下。最後他們見硬的也不行,罵罵咧咧,指桑罵槐的走了。彷彿還聽到“變態”兩個字。我現在也沒心情跟他們吵,看着那個我魂牽夢繞的地方,那裏沒有我的小花傘,心裏一片失落。失意的我漸漸地把眼光又移到那個男孩的臉上,不能白來一趟啊!這裏正好看到男孩的側面,輪廓分明的側臉,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樑,深深地吸引了我。他一會專注地看看湖面好久好久,陶醉在心湖裏,一會低頭沉思,一會又揮筆作畫,時間彷彿在他的周圍凝結了,我傻傻痴痴的坐在情侶剛坐過的石頭上,靜靜地看着他。睫毛的跳動,鼻翼的呼吸,都讓我如此心醉。看他用紙巾輕輕的擦汗時,我居然差點再次流哈喇子了。他的一切是我所有的視線,周圍的時空已經靜止了,他是我世界的全部!
  在他換油畫筆的瞬間,我有意外之喜,意外之悲,因為我隨着他那纖長的手指往地上看時,看到了我的小花傘靜靜地躺在他的旁邊草地上。
  “他在等我出現!?”心兒那個亂跳,小鹿快踏破我的心臟了!
  小花傘它在那裏呼喚我,我卻沒勇氣往前踏進一步。
  “哎喲!”我冒然地尖叫一聲。啊!忘記犒勞小鴨子們了!
  那個男孩聽到叫聲,轉過頭來。我們又四目相對了,我的臉又紅了,心又跳快了。男孩張開嘴,想要説什麼,可我又跑了。昨日重現!衝回宿舍的我灌着水,為再一次的尷尬而痛苦着,莫名的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士可殺不可辱!第二天我重新去買了把遮陽傘,發誓三個月不去那個地方。可是買完傘我不爭氣的腿還是帶我去了。先遠遠地把鴨子餵飽,再把那裏的情侶趕跑,然後打開帶來的書看着,名義上是在看書,眼光卻不停地瞄那個男孩,最後乾脆放下書,抬頭專注地看着正在專注畫畫的他。
  也許在第一次相視那一霎那我已經不可抑制的愛上了他。在那一瞬間的相視,他的雙眼彷彿有黑洞的力量,把我全部的心思都吸進去了。一天看不見他,我就是一個無心的人兒,遊蕩的孤魂。一見鍾情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雖然這只是我的單方面傾心,但我已經無法再控制我自己了,即使好強的我多麼不希望這樣作踐自己,但原來愛情什麼時候到來,以怎樣的方式到來,完全不受我的控制。那時候只要能看到他就是種幸福,而且為了見他一面,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愛原來真的不需要理由,一切白痴弱智腦殘行為在愛情面前都變得合情合理。
  但即使這種愛情也會帶着陣陣的酸楚,因為我發現每天一個美麗的女孩都會給他送西瓜解暑,然後他們親密的聊一會天,待一會,然後就一起走開。每次女孩在的時候我從他臉上看見那種幸福的笑,那樣温暖,那時我也會幸福的笑,笑得心裏有點痛,明知道自己很傻,但心已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是多希望自己是那個女孩啊。
  我就這樣傻傻看着他,陪着他。他的容貌,他的笑,不用回憶就會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而我的傘他也一直放在身邊的草坪上,而我卻從未有勇氣去要回,也許是不想吧。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我準時又到那個地方去,遠遠地看見那裏沒有我熟悉的身影,他不在那裏,我慌了。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天突然暗了,我的心兒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碎了。我跑到他曾經作畫的地方無力地坐了下來,想感受他遺留的體温,卻只能感受到太陽曬後的熾熱和草的扎。淚水在眼裏打了幾個圈,然後如斷了線的珠兒掉在草尖上。從此以後我會不會再也看不見他了?
  “嘎嘎”,我周圍的一片鴨聲把我拖回了現實。原來鴨子們見怎麼啄也回失不了神的我,慌了,所以拼命的叫。我動動麻木的腦袋、身體和啄痛的雙腿,從包裏掏出了饅頭,一片一片地撕在地上。每扔一片都會引起騷動,我機械地重複着這個動作,茫然地轉頭看看曾經我蹲點的地方。原來在這個地方可以看到樹下的一切。心裏苦笑了一下,自己還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很隱蔽呢。
  那天我在那裏一直待到很晚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剛一踏進宿舍,老四就一路呼着:“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從隔壁宿舍衝了回來。真真我們宿舍的小麻雀,萬事通啊!
  “什麼事兒啊?”老二、老三一起把老四圍住。對於整天疲於上課實驗考試的醫學生來説,外面的世界相當有吸引力的。
  “聽説昨晚我校一個藝術學院的男生兼職送外賣,騎自行車過馬路的時候讓貨車給撞飛了,好慘啊!……”,此時我的心情早已不適宜聽任何慘劇了,那隻會讓我已碎的心化為一灘液體。學校外面是國道,車開的速度賽飛機,已出過好幾起車禍,後來安裝了紅綠燈,但在郊區這種地方,這本是形同虛設,燈早已不燈了,根本阻止不了車禍。哎!想到這,無心聽慘劇的我黯然地離開了宿舍,留下了愕然的姐妹們。
  地球依舊自傳,日子依舊過。
  自那以後,我還是每天到樹下看書,偶爾抬抬頭,他彷彿還在那裏專注的畫畫,不同的是那個美麗的女孩不會再出現了。只有我和他,我和他兩個人的世界!而他專注畫畫的同時,偶爾也會轉過頭對我温柔的一笑,那種温暖的笑只屬於我,那時我也會幸福的一笑。
  三
  就這樣,日復一日,鴨羣並沒有壯大,我也沒吃到一個鴨蛋。而我的那個他從那以後也沒在那裏再出現過。彷彿那段時間我只是在做一個夢,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夢。夢醒了,而我卻無法從夢裏逃避,只能接着做下去,這個夢沒有結局!
  心湖邊的心醉心碎的女孩。
  終於一天我們即將逃離永遠無味的食堂,逃離永遠考不完的試題,我們快畢業了。突然卻覺得整個人空虛了。我們整天喝酒聚餐談感情。結束了這種日子,我們應該舉着火把大跳着舞慶祝,為什麼我們卻一次又一次回味並大罵着食堂的大鍋飯,一次又一次談論並詛咒着那些考試的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哭了?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當然這時也是多事之秋,有的人分手了,有的人表白了,有的人走到一起了,有的人依舊單身,而我依舊每天去看看我的鴨子,我的心湖和我夢中的他。
  舍友們都知道這幾年我對養鴨痴迷,每天必去心湖一趟,風雨無阻。早已封我為“牙齒(鴨痴)。”這天她們説什麼也要和我一起去心湖,説看看我是不是和鴨子好上了。我迫於無奈,買了好多饅頭,帶上她們一起去餵鴨。
  “姐姐們,那邊好熱鬧,好像是畫展,我們去看看好吧?”老四驚呼。
  現在大家都是大閒人,閒人總得找事兒做,老四發現的新大陸把我們吸引過去了。真是熱鬧啊!原來是藝術學院的畢業畫展,目的是想把大家大學幾年的得意畫作擺出來,紀念這幾年的青葱歲月。
  “大姐,這個人好像有點像你哦!”老二調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過頭,突然呆住了。
  只見那幅畫上一個皮膚白皙的女孩靜靜地側躺着。長長的黑髮無力地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雙眼緊閉,高高的鼻樑,殷桃一樣的嘴微微張開,吮吸着大自然的空氣。一把小花傘撐在頭頂上擋住了烈日。花裙襬軟軟地散在修長雙腿的兩邊。安靜純真,彷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女。當空是藍天,豔日,旁邊是一湖美麗的荷花。“人面桃花相映紅”,此處雖是荷花,意境卻不減分毫,是花醉了人?還是人醉了花?這幅畫作的頂頭上寫着“心湖的花兒。”可是沒有提名沒有日期。看着油畫上小花傘傘柄上熟悉的中國節,我呆住了,淚水在眼睛裏打着轉兒。這小花傘不就是我的麼!
  我呆呆地站在畫前,腦袋裏一片空白,姐妹們見拉不走我,就撇開我去欣賞其他的畫兒去了。
  “你是畫上的女孩?”一女高音響起。我忍不住抬頭把視線移到了女高音的出處。
  啊,是那個送西瓜的美麗女孩,我的心又驚又喜。
  “這幅畫好看吧,這畫上的女孩是你啊,認出來了吧。我表哥畫了一週,可是還沒畫完,他就、他就……。”女孩説着説着聲音哽咽了,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似乎心裏有千斤重的哀傷,讓她難以呼吸了。
  “他怎麼了?”我的心一緊,一片烏雲突然隴上了我的心頭,剛爬到山峯的心突然跌到了谷底。上前緊緊抓住了她的雙手。
  她的手在劇烈的顫抖!
  “他騎自行車送外賣,過馬路的途中,被車、被車、被車撞了……”
  所有的故事像串珠一樣連在一起了,我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覺得太陽曬得心裏好悶、好悶……
  不記得那天我怎麼被姐妹們扶回宿舍的,我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軀殼,任人擺佈。唯一記得我那天晚上喝了好多酒,不停地喝不停地喝,我醉了。
  四
  要回四川工作了,要離開這個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了,臨別前的晚上,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心湖,此時心湖一個人兒都沒有,連鴨子都睡了,靜悄悄,靜得有點可怕。我帶着饅頭,帶上了他的美麗表妹交還給我的太陽傘,還有那幅畫像去看鴨子,看我心目中的他。美麗表妹説他臨走前叫她把傘還給畫中的女孩。
  到了那裏,把饅頭放在草坪上,明天一大早就走了,最後給它們準備一個早餐吧。我的他仍然在那裏,他此刻正在給一個睡着的女孩畫畫,他細細地欣賞着女孩的每一條曲線,時不時傻傻的一笑。我抱着這失而復得的傘哭了,這一哭,把我壓抑了兩年的感情宣泄出來,如決堤的洪水不可收拾。我把傘和畫像焚燒在他作畫的地方,風帶着傘下熟睡的女孩變成黑蝴蝶飛上了夜空,去陪伴早已變成天空中星星的他。
  坐上列車,曲終人散,該走了。想留的留不住,想帶走的帶不走,唯有淚千行。親情、友情、愛情隨着列車的起航有了新的開始。
  愛上一個人只需一秒鐘的時間,忘記一個人也許需要一生的時間,心湖的花兒有重開時,可人卻無再現日。心湖的花兒,如果明年你開花時,如果你看見樹下佯裝看書的女孩,請你一定轉告她去取回自己的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