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九年級作文 > 正月初三拜丈人散文

正月初三拜丈人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04W 次

風物入眼,回味潤心。這麼多年來,天南海北的倒也去過一些地方。故此,對祖國各地的民風民俗,可說多少也知之一二。別的不論,單就居家過日子,那還得說是娶個膠東姑娘做媳婦,那才叫真的幸福,能美死你。長得水靈好看到在其次,賢慧能幹卻是實打實的好處,而且,日常裏任勞任怨、無怨無悔,想婆家、愛婆家、爲婆家;尤其是作爲姑爺去到丈母孃的家裏,那地位,那待遇,絕對場面夠意思。就一個字:“棒!”

正月初三拜丈人散文

說膠東的媳婦長的好看那也是有根有據的。記得看過一篇《哭嫁》,說的是湖南姑娘要出嫁了,有“哭嫁” 的風俗,即:姑娘出嫁這天,是一定要抱着親孃哭一場的,據說哭時還有專門的詞,既使嫁的再願意、再開心,也要哭,否則會招來閒話的。 膠東的姑娘出嫁,也興哭,而且這是真格的哭,哭的真格的悲傷。因爲耳聞目睹過親孃、親姐、嫂子以及街坊鄰居所有女人的狀況,想着自己就要告別做女兒的時光從此踏上做媳婦的歲月,哪有不真哭的?要知道,膠東的風俗是,未嫁人的女兒都是養在閨閣之中不怎麼幹粗重累活的,莊稼地裏有父親、兄弟,家裏有孃親、嫂子,大都只在閨中專職女紅一類。故而個個養的白白嫩嫩,焉有不水靈好看之理。眼下就要嫁了,被爹孃哥嫂嬌養在家的姑娘時代,從此一去不復返,思之此處,焉有不悲傷不痛哭之理?

膠東的媳婦能幹,那是出了名的。其實, 說能幹並不準確,應該說是需要媳婦承擔的事太多而不得不幹纔是真的。

從莊稼地裏收了工,回到家裏,男人們便啥事也沒有了,往炕上一歪,或抽菸或喝水或乾脆眼睛一眯睡會,只等飯菜端上炕來吃就行了。 而女人則不同了,同樣下地,回家後得趕緊先忙活做飯,打點一家子吃飽好抽空另謀其它營生,餵雞、餵豬、洗鍋、洗碗、修飾家務等自不屑說。此外,比喻公婆老人有無需要伺候之事?孩子上學有無事需要囑咐之話?都需掛於心間,確實很忙活。但是,她們做這一切的時候那是無怨無悔極其自然的。因爲,這樣做和做這些事的人絕不止只她一人,而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的。這一點,是早在孃家做姑娘時就早已習以爲常了,說到辛苦,自己的孃親、姐姐或嫂子,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而論到享受,自己的父親、兄弟又何嘗不也是這般的享受?故而,當一切都習以爲常,這一切也就見怪不怪、無怨無悔了。

在膠東,不僅媳婦能幹賢慧,丈母孃及其丈母孃家中所有人在對待姑爺的這個問題上,也都是格外的好,那叫一個客氣,有個俗話叫做:“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正是最好的註腳。反正就一個字:好!對於這好,閒遐時也曾尋思過,這到底是爲啥?憑啥要對姑爺如此的重視、如此的好?最後是以爲這事絕非憑空而來,而是有着深刻的社會內容,簡言之,這之中大約是有個以“此心換彼心” 的意思在內:“姑爺呀,你看看,我們家是怎樣待你的?你回去後,可千萬善待我們家姑娘啊。”大約就是這麼個邏輯,意在爲自家的姑娘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不要太受氣而已。

在膠東,在酒席桌上,論到座次時,坐中無論長幼尊卑,姑爺的座次永遠是頭席,姑爺坐下之後,纔是尊卑長幼依次而坐。不僅如此,家中來了一般客人,自家人作陪即可,若是姑爺上門,僅自家人作賠就遠遠不夠了,還必須到村裏請有身份的外人,如長輩、如村長之流來陪才行。由此可見,姑爺的規格之高以及對其的重視程度了。

走親訪友中,若無特殊事物,一年中姑爺一般只拜見一次丈人,也有兩次的,但不多見:一次是蟬鳴六月天的農閒時節,這次大都是媳婦帶着孩子走趟孃家,姑爺一般不去;另一次就是在正月裏,這次是必去的,在初三這天。有個成文的規矩叫作:“初二拜姥娘,初三拜丈人。”

初三是日,丈母孃一家子早早將裏裏外外收拾妥當:陪客人是頭天晚上已說好的,今來陪我們家姑爺,當然得是位有頭臉或者是有些見識禮儀的;家中的院子屋裏自然也打掃擦抹乾淨,要給姑爺留下好印象;至於吃的,那更是將一年來積攢下的好東西,要全部端上桌來,供姑爺享用。總之,一切都準備完畢,只等候姑爺上門。覺得時辰差不離了,會派家裏的小孩子在大門外瞭望着。見來了便跑回去報告,一家子除了丈母孃外,都去大門外迎接。丈母孃是有更重要的儀式要做的,即:煮荷包蛋,一般是煮兩隻,家境好的也有煮四隻六隻的不等,而且煮好荷包蛋後要親手端着,笑眯眯地望着甫一進門的女婿,只待姑爺親親熱熱喊一聲“媽!過年好!” 便答應着趕緊將剛出鍋的荷包蛋遞上給姑爺享用。這己是成了風俗,年年如此,家家如此。然後是進裏屋,脫鞋、上炕、坐上座,由請來的陪客人和老泰山陪着喝茶、聊天。這時,外間竈臺上可就忙開了,仗母娘領着女兒們(因孃家哥嫂這一天也要拜丈人),燒蒸炸煮、燉炒煎烹,將冷葷糕點、雞鴨魚肉等美味佳餚,用碗盤盆鉢盛着,一一端上裏屋桌上。總之,可勁造。

我有個姨表哥,姓周,單名一個玉字。在當時的村子裏,因上過幾天中學,所以算是個有墨水的。趕上個下雨壞天、冬寒農閒時節,常給人講故事,《水滸》、《三國》都能扇呼幾句。本人也有派頭,比喻剛下學那些年,說話都是與普通人不一樣。村裏人去鄉里趕集,都說路程是六裏,表哥卻一定要說是三公里。估量斤兩時,大家都說某某家的豬夠大,足有二百多斤,表哥不這樣說,要說也得是足有一百多公斤。爲此莊上人都以爲表哥這人格色,便給他起了個外號就叫“周公斤”。對此,表哥卻不以爲忤,對此外號還頗爲得意,因自己姓周名玉,正好與《三國》東吳大都督周瑜名號同音,便把人家叫他“周公斤”,誤聽成“周公瑾” 而沾沾自喜:“公瑾就公瑾,叫諸葛纔好呢。”說起來,表哥的格色還不僅如此,確實在好些亊上與一般人不一樣。表哥管教不了兒子,這也是挺另類的。在膠東,兒子沒有不怕爹的。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看到父親前面過來,我會繞着走,因爲怕!從心裏頭怕,哪有老子管兒子兒子敢不聽話的事?而表哥家就是,表哥的兒子是隻怕娘而不怕爹,常常是被兒子氣得眼睛發直嘴脣發抖,也毫無辦法,到最後只能發狠說:“你個兔崽子,等着,等你媽回來再說,我告你媽。”這樣發狠時,那兔崽子兒仍在衝着表哥邊吐着舌頭邊“啊---啊”亂叫,嘔的表哥直要昏過去,可除了“告訴你媽”外,別的是一點招也沒有。

表哥這人的真正格色,其實是因爲見丈母依娘不叫“媽”這件事上,打娶妻那天起,從未叫過岳母大人一聲“媽”。此事很嚴重,丈母孃很生氣,老婆很沒面子,爲此表嫂沒完沒了地鬧,鬧完了求,求完了再鬧,鬧來求去,反倒是更加叫不出口了。因爲總也是叫不出口,隨着歲月流逝,表哥這新女婿慢慢變成了老女婿,不叫“媽”這事,最終也只好不了了之了。不過不叫“媽”這件事,最初表嫂曾十分的委曲,在孃家,表嫂無兄弟,只有兩個妹妹,自己身兼長女之職,嫁的女婿連媽都不叫聲,哪有不怨的,但鬧也是白搭,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憑你軟硬兼施,反正就是不叫了;丈母孃也想不通啊,一生沒得子嗣,只生三女,如今長女嫁人了,常言道,一個女婿半個兒,心道半個兒也強似沒有,可誰曾想就是這半個兒的姑爺偏偏叫不出一聲媽來,結婚時沒有叫,已很覺有些希裏糊塗被矇混了過去,日常裏想起這事,全都是氣惱,卻也沒辦法了,誰讓當時讓他矇混過去了呢?只好等到來年初三,等到來年正月初三這日姑爺上門拜年時,萬不可再讓其矇混過關了。

終於到了初三這日,新姑爺被迎進門來,在正屋的外間裏,丈母孃打好荷包蛋端着,擋在進裏屋門的中央,只等好好地叫一聲“媽”,便遞上熱氣騰騰荷包蛋給其享用。此時表哥心裏明鏡似的,這是在等我叫媽呢,便使了使勁想叫,可越是使勁,越是張不開口,到了,還是沒叫不出來;而此刻的丈母孃呢?是早已下定決心,若不叫就耗下去。於是乎,丈母孃與姑爺之間,就如此這般在大眼瞪小眼地相持着。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誰壞了丈母孃的好事,在二人相持中竟“撲嗤”一聲笑了出來,接着在場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最後連丈母孃自己也氣的笑了出來,笑的手裏荷包蛋要灑出來不知放哪時,表哥順手接了過來幾下子吃完便進了裏屋。這一場難熬的相持不想竟就這樣於一笑之中消解了,可憐的岳母大人只好將希望留待下一個年度了。

然而,很多事情的發生與發展總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等到下一年度姑爺再度來拜年時,事情確實是已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正如那歌裏所唱:“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後揹着一個胖娃娃。”

隔輩就是親罷,當看到胖乎乎的大外孫後,情不自禁就攬於懷中親的什麼似的,早將其它事拋於腦後,連同那本該遞給姑爺享用的荷包蛋也遺忘了。然而此遺忘卻存入了姑爺的心裏,而且還很有些耿耿於懷。

也許是沒吃上荷包蛋很是氣悶?也許酒後壯了膽?反正席間表哥去方便時,在通往茅廁的院中正好見到一隻老母雞在覓食,一腳就踹了過去,可憐老母雞憑白捱了一腳,叫着跑去。見老母雞跑遠,表哥還衝着那母雞兀自喊道:“蛋也不下,養着什麼用。”由於那母雞叫的聲慘,表哥喊的聲高,加之屋裏又有外人做賠,一時間表哥這一壯舉很快就在當地傳成爲“佳話” 而經久不衰,表哥也因此成了名人。

有好事媳婦曾問表嫂:“那是真的嗎?”

“淨糟蹋人。”

也有小青年問表哥,表哥是笑而不答。

不管是真是假,最終的事實是,包括我在內,大家還是蠻佩服表哥的。不爲別的,爲只爲表哥在他岳父母晚年,尤其病重期間,當真象兒子一樣侍奉過二位老人,而且盡心盡力,因爲表哥的岳父母,一生無子,是表哥爲他們送終的。由此,表哥當年縱有千般不是,養老送終這一好,也遮得過百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