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鳥兒啊

一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在樹上歌唱着，向同伴訴說着飛翔的快樂。當你在空中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我的手指觸到了你——柔順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耀着彩色的光芒，幸福的歌聲抑揚悅耳，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二

昨天，我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黃昏時刻。在這車水馬龍的路邊，你被幾個頑皮的孩子追逐着，在地上蹣跚地掙扎﹑挪動，卻是無論如何都飛不到天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是衝不破這城市裏高樓林立的陷阱嗎？或是把路邊的玻璃﹑幕牆當作你美麗的家園，糊里糊塗一頭撞上去，才使得你步履蹣跚﹑頭暈眼花？還是被汽車的尾氣薰得嘔吐了，生病了？你的頭拼命地扭來扭去，我和你的目光相遇了。這是怎樣一雙悲傷的眼睛啊！這雙眼睛充滿着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我可憐你，在我們居住的城市中，人人都能感受到擁擠﹑污染和喧鬧帶來的不適，何況小小的，柔弱的你了。

三

我怎麼又見到了你這雙悲傷的眼睛，你翅膀上的羽毛已經禿了，一隻腳已經被打斷，小小的腦袋無力地耷拉着。你奄奄一息地蜷縮在馬路旁，就這樣可憐地蜷縮着，全身不住地顫抖，一雙眼睛就這樣悲哀地看着我，眼裏滿是驚恐和淒涼。你真傻，如果不能飛，幹嘛不把自己藏起來呢？你不知道自己是一個註定要被這個城市所吞沒的小生靈嗎？

四

我伸手把你從路邊托起來，你在我手心裏艱難地喘息着，後來，終於耷拉下腦袋，死了。你死不瞑目，嘴巴微張着，不肯合上。想說什麼？埋怨上帝沒把你造得更強大一些嗎？託着你溫熱的小屍體，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如果我是巨人，我多想爲你造一片森林。那裏有世界上最新鮮的空氣，最自由的天空。你喜歡那樣的地方嗎？可惜，你死了，你再也聽不到我的心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