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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散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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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是一種抒發作者真情實感、寫作方式靈活的記敘類文學體裁。“散文”一詞大概出現在北宋太平興國(976年12月-984年11月)時期。小編精心爲你整理了梁實秋散文詩,希望對你有所借鑑作用喲。

梁實秋散文詩

鐘錶上的時針是在慢慢的移動着的,移動的如此之慢,使你幾乎不感覺到它的移動 ,人的年紀也是這樣的,一年又一年,總有一天會驀然一驚,已經到了中年,到這時候 大概有兩件事使你不能不注意。訃聞不斷的來,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經先走一步,很煞風 景,同時又會忽然覺得一大批一大批的青年小夥子在眼前出現,從前也不知是在什麼地 方藏着的,如今一齊在你眼前搖晃,磕頭碰腦的盡是些昂然闊步滿面春風的角色,都像 是要去吃喜酒的樣子。自己的夥伴一個個的`都入蟄了,把世界交給了青年人。

所謂“耳 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正是一般人中年的寫照。 從前雜誌背面常有“韋廉士紅色補丸”的廣告,畫着一個憔悴的人,弓着身子,手 拊在腰上,旁邊注着“圖中寓意”四字。那寓意對於青年人是相當深奧的。可是這幅圖 畫卻常在一般中年人的腦裏涌現,雖然他不一定想吃“紅色補丸”,那點寓意他是明白 的了。一根黃鬆的柱子,都有彎曲傾斜的時候,何況是二十六塊碎骨頭拼湊成的一條脊 椎?年青人沒有不好照鏡子的,在店鋪的大玻璃窗前照一下都是好的,總覺得大致上還 有幾分姿色。 這顧影自憐的習慣逐漸消失,以至於有一天偶然攬鏡,突然發現額上刻了橫紋,那 線條是顯明而有力,像是吳道子的“菁菜描”,心想那是擡頭紋,可是低頭也還是那樣 。再一細看頭頂上的頭髮有搬家到腮旁頷下的趨勢,而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鬢角上發 現幾根白髮,這一驚非同小可,平夙一毛不拔的人到這時候也不免要狠心的把它拔去, 拔毛連茹,頭髮根上還許帶着一顆鮮亮的肉珠。但是沒有用,歲月不饒人! 一般的女人到了中年,更着急。哪個年青女子不是飽滿豐潤得像一顆牛奶葡萄,一彈就 破的樣子?哪個年青女子不是玲瓏矯健得像一隻燕子,跳動得那麼輕靈?到了中年,全 變了。

曲線都還存在,但滿不是那麼回事,該凹入的部分變成了凸出,該凸出的部分變 成了凹入,牛奶葡萄要變成爲金絲蜜棗,燕子要變鵪鶉。最暴露在外面的是一張臉,從 “魚尾”起皺紋撒出一面網,縱橫輻輳,疏而不漏,把臉逐漸織成一幅鐵路線最發達的 地圖,臉上的皺紋已經不是熨斗所能燙得平的,同時也不知怎麼在皺紋之外還常常加上 那麼多的蒼蠅屎。所以脂粉不可少。除非糞土之牆,沒有不可圬的道理。在原有的一張 臉上再罩上一張臉,本是最簡便的事。

不過在上妝之前下妝之後容易令人聯想起聊齋志 異的那一篇《畫皮》而已。女人的肉好像最禁不起地心的吸力,一到中年便一齊鬆懈下 來往下堆攤,成堆的肉掛在臉上,掛在腰邊,掛在踝際。聽說有許多西洋女子用趕麪杖 似的一根棒子早晚混身亂搓,希望把浮腫的肉壓得結實一點,又有些人乾脆忌食脂肪忌 食澱粉,紮緊褲帶,活生生的把自己“餓”回青春去。 有多少效果,我不知道。 別以爲人到中年,就算完事。不。譬如登臨,人到中年像是攀躋到了最高峯。

回頭 看看,一串串的小夥子正在“頭也不回呀汗也不揩”的往上爬。再仔細看看,路上有好 多塊絆腳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臉腫,有好多處陷井,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 回想從前,自己做過撲爐蛾,惹火焚身,自己做過撞窗戶紙的蒼蠅,一心想奔光明,結 果落在粘蒼蠅的膠紙上!這種種景象的觀察,只有站在最高峯上纔有可能。向前看,前 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施耐庵水滸序雲:“人生三十未娶,不應再娶;四十未仕,不應再仕。”其實“娶 ”“仕”都是小事,不娶不仕也罷,只是這種說法有點中途棄權的意味,西諺雲:“人 的生活在四十纔開始。”好像四十以前,不過是幾齣配戲,好戲都在後面。我想這與健 康有關。吃窩頭米糕長大的人,拖到中年就算不易,生命力已經蒸發殆盡。這樣的人焉 能再娶?何必再仕?服“維他賜保命”都嫌來不及了。我看見過一些得天獨厚的男男女 女,年青的時候楞頭楞腦的,濃眉大眼,生僵挺硬,像是一些又青又澀的毛桃子,上面 還帶着挺長的一層毛。

他們是未經琢磨過的璞石。可是到了中年,他們變得潤澤了,容 光煥發,腳底下像是有了彈簧,一看就知道是內容充實的。他們的生活像是在飲窖藏多 年的陳釀,濃而芳冽!對於他們,中年沒有悲哀。 四十開始生活,不算晚,問題在“生活”二字如何詮釋。如果年屆不惑,再學習溜冰踢 踺子放風箏,“偷閒學少年”,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點勉強。

半老徐娘,留着“劉 海”,躲在茅房裏穿高跟鞋當做踩高蹺般的練習走路,那也是慘事。中年的妙趣,在於 相當的認識人生,認識自己,從而作自己所能作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科班 的童伶宜於唱全本的大武戲,中年的演員才能擔得起大出的軸子戲,只因他到中年才能 真懂得戲的內容。 -- “執干戈、典兵馬之臣,當以戰多勇功受賞於朝,而但累歲月、計資考,以此取高 位,壯士之恥也。然今天乂安,士無所試其能,故偏俾將帥例以恩進”,最容易獲得拔 擢的,是出身“外戚勳舊”的閤門官員,武選官出身的“管軍”大半來自這個羣體,而 他們在閤門的歷練主要是禮賓通進,與統兵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