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證實的愛》散文

樹人中學特別重視勞動教育，這跟時代有關，但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學校的實際情況。

大部分學生的家庭出身影響着他們的社會屬性。說實話，不少同學確實打心眼瞧不起勞動，瞧不起勞動者。儘管他們不會笨到說出來，但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可以反映出這樣的心態。於是，勞動鍛鍊便成了必要的`教學內容。

張老師習慣抓大放小，重視教育的過程，不注意努力結果。

張老師教生物，要是理論聯繫實際，我們的菜地肯定全校第一。然而，忙忙碌碌一個學期，結果連學校5元管理費都繳不出。

張老師急了。學校領導只認老師不認學生，錢，得向他要。

開學第一天，循循善誘一番後，張老師表示，學期結束時，不僅要還清管理費，還得有盈餘。我們當然做到了。這是後話。

菜地在紹鋼附近，地邊聳立着高高的煙囪，是廢置了的高爐。

我很少被安排去菜地，每週半天勞動時間，經常被分派在校園幹輕便雜活。

有一種活最輕鬆，而且，慢慢的，似乎成了我的專利，起碼我們班就我幹過。

傳達室校工姓林，頭一回見他戴着紅校徽，叫他老師，他馬上糾正，要我叫他林師傅。

老師學生都有節假日，林師傅沒有。我們勞動時，林師傅能回家半天，由我代班。

頭一回替林師傅當班很新鮮，全校師生上課下課，由我說了算，頗有成就感。

有一回不知道走了什麼神，下課時間足足延後一分鐘。幸虧及早發現，幸虧那時的老師還不太有手錶。我卻因之被嚇出一身冷汗，擔心哪位老師或校領導找我算賬。這之後，我再也不敢馬虎大意，堅決做到一秒不差。

時間一長，煩了，傳達室實在太刻板太乏味。相比而言，我更喜歡去鍾師傅的木工房。

鍾師傅是學校惟一的木匠，全校所有的木器，都由他修整。

去鍾師傅那裏當然不是做他學徒，我的任務是收拾下腳料。

鍾師傅很忙，沒見過他休息一會兒。我活兒不多，大部分時間陪他聊天講古。

鍾師傅有四五十歲了吧，一臉的飽經風霜，對我非常和氣，也很愛說笑。

木工房前的天井裏，種着不少小樹小花。我對一株尺把高的植物產生了興趣。吸引我的不是那紅豔豔綢一般透薄的小花，而是那一顆顆桃形的小果。我蹲下身，想摘一個仔細看看，誰知手一碰，“噗”，小果猛然炸裂。我嚇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倒在地。

“哈哈哈！”身後一陣開懷大笑。

“這什麼東西，鍾師傅？”我驚魂甫定，問道，“怪嚇人的。”

“哈哈，你膽子也太小了，當心它晚上向你討命。”

我當然不信花會討命，只一個勁地問鍾師傅到底是什麼花。

終於明白了，她叫鳳仙花，小桃子是鳳仙花的果實。等果實成熟後，它會自動炸開，藉此把種子彈向遠方，這跟蒲公英借小傘傳播種子差不多。

有一天鐘師傅說：“過幾天都成熟了，收起來種到別的地方去。好不好？”

“好！”我很爽快地回答。

只是，等我再一次去找鍾師傅時，鳳仙花早已凋謝。花籽也全讓鍾師傅收了起來，這讓我失去了一次難得的實踐機會。不過，鍾師傅還是給了我一個樂意接受的任務。

次年初春，從鍾師傅那裏要來花籽，很仔細地把它們撒在了校園裏有綠化帶的地方。

幾乎天天都去察看。

花們終於破土了。終於開花了。終於結果了。

看到同學們那驚訝的目光，尤其是大家小心翼翼地摘取花果當炸彈襲人時，我真的好想對他們說：“知道嗎，這都是我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