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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青春正好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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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青春正好散文

那年初夏,懷揣着所謂的夢想,離開校園,流浪遠方。

曾經我以爲,流浪是一件特別浪漫的事。直到後來,真的孤身一人流落異鄉,歷經百般曲折坎坷,方纔明白,那種落迫無依的孤獨、恐懼、絕望,真的太難以承受,流浪絕對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那一年,畢業季。包括我在內的三十多名學生,在校方和企業的安排下,乘大巴翻山越嶺來到珠海。

珠海,中國最美的海濱城市之一。與澳門相連,與香港隔海相望,與孫中山故居中山市接壤。她是新型的花園城市,很美,是旅遊的勝地;她被稱爲幸福之城、浪漫之城,最適合上演愛情故事

清清楚楚的記得,到達珠海斗門車站的時間,是4月1日凌晨。當時只顧着品味異鄉的海韻,一動不動,任清涼的海風肆意拂動披肩的長髮,整顆心完全沉醉在抵達夢想的遠方的喜悅中,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意義非凡的日子,竟然是愚人節。多年後回想起,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早有預言。在那段風雨如晦的日子裏,我所經歷的一切,可不就像老天爺與我開的一個玩笑?那時候的我可不就是個徹頭徹腦的傻瓜?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當初的各種傻,“姓韓的”就一直看得很清。

“姓韓的”是我對他的習慣性稱呼,這還得從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說起。

那一天,正是中午吃飯時間,我被暴雨困在了車間門口,他恰好是擁擠的人流中我唯一勉強認得的人,又恰好他有傘。也不知當時的我哪來那麼大勇氣,居然衝他大喊:“姓韓的,等等我。”然後就直接衝進雨裏,鑽進他的傘下。他當時很惱我,一點也不紳士。我也毫不客氣,竟喧賓奪主搶他的傘。於是,我們自己顧自己,一路爭來搶去好不容易纔到食堂。

自那以後,我一直叫他姓韓的。

姓韓的是個外冷心熱的人。初次見到他溫和柔情的一面,是在一個灰色的午後。當時,我正躲在車間裏一個幽暗的角落哭,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嘿,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我有些哽咽地說:“沒事就提前過來了。”

他湊過來看了看我,一張陽光帥氣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驚訝中又帶着春風般的笑意,他說:“咦,在哭啊?來,跟我說說什麼事情,看我能不能給你分析分析。”

沒有嘲笑,沒有譏諷,有的只是關心,安慰,開導,還有鼓勵。就連平常罵慣了的那句傻瓜,此刻也隱約透着憐惜。

那天我躲起來傷心,是因爲和最好的朋友吵了架,準確的說是被她從宿舍裏罵了出來。至於起因,實在有些無厘頭。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或許早已對我不滿。

我是個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的人,所以通常會比別人更懂得對機遇的把握。我是滿腔熱血要好好工作,努力奮鬥的。然而,到了珠海,瞭解了具體工作後,我非常失望,奈何一時間無從選擇,只得先穩定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我自是認真努力的。

在實習了半個月後,我被提爲了組長。帶着紅色的袖章,在車間裏隨意走動,與科長談論排單生產的事。其實,這些真的不算什麼,我的目標根本不是在車間裏轉悠。但就這些,卻足矣讓一起來的同學嫉妒,憤懣。

與同學的關係逐漸疏遠,再也回不到從前。若不是還有姓韓的,那我在珠海就真的沒有一個可信賴的朋友了。

我很珍惜與姓韓的相處的時光,然分別卻是既定的事實。我們這批學生是爲江蘇分廠招聘的,原計劃在珠海實習三個月,結果縮短了實習時間,定爲五月中旬去江蘇。

五一假期,姓韓的帶我去了珠海的金臺寺。

那一天,風輕雲淡。我遠遠的看着姓韓的一個人去上香、叩拜,發現他是真的很認真,就連那個背影看上去也甚是虔誠。那一刻,心中很是動容,不爲別的,只爲他那份認真,那份虔誠。

下山時,他說:“這次帶你出來,主要是看你來珠海這麼久了還哪都沒去過,實在可惜。等你去了江蘇,若干年後回想起珠海,至少還能記得一個金臺寺,你說對吧?”

我聽了只淡淡的笑着,心裏卻是一千個不願,一萬個不捨。

爲了能留在珠海,我百般努力過。找領導申請多次,均被否決。現在想來,那時真的太天真,公司怎麼可能允許我留下?當初他們提拔我當組長,就是計劃讓我去江蘇分廠獨擋一面,帶領一個班。若我不去,那他們先前對我的培訓豈不是白費了?

臨別前那幾日,情緒一直很低落。姓韓的總是一邊說我傻,一邊開導我。

他說:“去啊,去了那邊你就是主管,多難得的機會啊,好好幹,前途一片光明。”

我找了各種不想去的理由,卻不敢說捨不得與他分開。他好像明白我的心思,於是不經意地說出了他的想法。

他說他最多還在這裏待一個月,他有他的打算,他的理想。在問及是否會離開珠海,他說暫時不會,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反正年輕,正是闖蕩的時候,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聽了他這番話,我終於接受了去江蘇的事實。

臨行前,姓韓的送了我一個紀念品——一顆淡藍色的心型水晶石。

那是一個涼風習習的夜晚,在公園的草坪上,他不經意地拿出水晶石,以一種很隨意的口吻對我說:“這個給你了,拿好啊,一顆堅強的心,千萬別摔壞了。”

我接過水晶石看了又看,內心很茫然,因爲不知道它代表的是什麼。我也沒敢問,怕答案似是而非,反而失望。

  二

常言道,世事難料。我本一心想踏踏實實,奈何現實如此殘酷。在江蘇的日子,簡直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

首先,工作強度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公司不派幹部統領,也不安排老員工攜帶,直接給出一條流水線,以及相應的設備和材料就讓我安排生產。因我是代理班長,銷售部天天催我交貨。從第一天上班起,我就帶着大家沒完沒了胡亂加班。對於遇到的困難,我不是沒有想辦法應對,不是沒有向上反映,可終究沒能改變什麼。

此外,與同學們成了上下級關係後,一切都變得很微妙。縱然我心如初,大家仍是對我冷眼相待,刻意疏遠。

那些日子,各種問題壓得我幾近窒息,每天每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做什麼都是一個人。孤獨、無助、心力交瘁……

我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我不過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根本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應付不了這麼多的問題。我不要做什麼組長班長,我只希望和同學們友好的相處。然而……

我給家裏打電話,卻不敢說實情,怕父母擔心。我打電話給姓韓的,道盡委屈,終於在電話裏哭得泣不成聲。

有時候,人生的轉折只在一念之間。

那一天,陽光很燦爛,我的世界卻依舊昏天黑地。已到午飯時間,我卻因疲憊心累沒一點胃口。

我坐在車間的辦公桌前慢條斯理地整理東西,忽然,在抽屜裏赫然發現一本書——《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那一刻,我彷彿孤獨的行者在黑夜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不過靈光一閃,我已拿定了注意。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這不是巧合,這是老天爺在爲我指點迷津。說我衝動也好,懦弱失敗也罷,在這裏多待一天都是煎熬。青春,熱血的青春,要的就是敢想敢爲……

身份證、銀行卡、幾個關鍵的電話號碼,還有姓韓的送的水晶石,別的一樣也沒拿,甚至連工衣也沒換,就這樣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工廠大門。誰也不會想到,我這一走出去,就再沒回來。

人間和地獄只一門之隔,外面清新自由的空氣讓瀕於崩潰的我得已重生。

如火的驕陽,空曠的馬路,我不顧一切拼命地跑,彷彿身後有裂鬼在追我。我攔住一輛摩托車,請求那位大叔帶我到農業銀行。我將卡上僅剩的七百元取出,再上街隨便買了件T恤換上,然後坐上了去車站的公交。

到了車站我才發現,那只是個很小的短途車站。更糟的是,我根本沒有方向,根本不知應該去哪。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珠海。於是,我找到公共電話,撥出了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

如果在我第一次打電話給姓韓的時,聽了他的話回到了工廠,那後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但當時的我油鹽不進。

我匆匆掛了電話,然後一根經的不計後果的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終於在天色暗淡下來時,開始感到慌亂和害怕。但儘管如此,我依舊堅定不移地要離開江蘇,回到珠海。

爲什麼要回珠海呢?因爲只對那裏比較熟悉,因爲只有那裏有個可以信賴的朋友。至於他是不是願意成爲我的庇護所,我竟然根本不曾考慮過。

那日,在與姓韓的通完電話後,我一邊四下打聽,一邊胡亂坐車,僅半天時間就莫名其妙的從太倉到了崑山,又從崑山到了蘇州,差點還去了上海。因這幾個城市相鄰,不算太遠,車費也不貴,所以到蘇州汽車站時,我還有六百元。

也許是天黑了,心慌了,昏頭了,纔會輕易相信陌生人,坐上騙子的`摩托車,來到跑黑車生意的地方。被迫交了兩百元訂票錢且不說,還險些送命。

我將那一夜的經歷稱作“蘇州驚魂一夜”,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兇險的經歷吧。

在我意志最薄弱的時候,我想起了姓韓的送我的那顆石頭。那不是石頭,那是一顆堅強的心!我不能向惡人妥協,我一定要想辦法脫困。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珠海,一定要神采飛揚的出現在姓韓的面前,我要親耳聽他的訓斥,聽他罵我傻瓜……

堅強的意志賜予我無窮的力量與智慧,最終絕處逢生,化險爲夷。當太陽高高升起,淚水乾涸,狼狽的我勉強打起精神,繼續開始自己的旅程。

黑與白,善與惡,從來都不是絕對的。

同樣是車站,同樣是陌生人,同樣是爲黑車老闆拉生意,她,一個姓方的中年婦女,讓我相信了一句話——人間尚有真情在。

那一天,太陽依舊很大,我在蘇州火車站對面的商店裏給姓韓的打電話。這是我跑出來後第三次給他打電話。這一次,他已不忍心再對我責罵,只是好言相勸,勸我不要再盲目的亂闖,回廠裏去,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然而,我自是不可能聽的。掛了電話,望着對面人山人海的車站,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

那時候的車站遠比現在亂得多,當時的我從未出過遠門、毫無社會經驗,一臉茫然無知,很容易被“熱心人”盯上。

方姐就是這樣一個“熱心人”,但她沒有歹意。我也不知自己爲什麼相信她,但就是相信。我去她家裏安安穩穩睡了一覺,醒來她已將午飯做好。下午,她踩着三輪送我去乘車。

一面之緣,一飯之恩,她無需我的報答,我亦無從報答,唯有將她銘記於心,默默爲她虔誠祝福……

  三

曾經我以爲,流浪是一件特別浪漫的事。直到坐上開往廣州的汽車,面對漫漫長夜,心完全沉靜下來,認認真真反思,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天真、任性和不自量力。

流浪和旅行是有很大區別的。那些喜歡把旅行說成是流浪的人,不過是爲了給旅行增添一些頹廢的文藝色彩罷了。

真正的流浪人,沒有行裝,沒有多餘的錢,忍飢挨餓,顛沛流離,全然不知明日會是怎樣的光景,也不知未來等待自己的又將是什麼。正如那年那時的我。

到達珠海的那天,暴雨傾盆。這樣的天氣使狼狽不堪的我更顯落魄無依。錢,僅剩35元。人,渾身溼透。心,忽然間沒了底。該以什麼樣的語氣打電話告訴姓韓的,我到珠海了?他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什麼態度?

鼓起勇氣將電話撥了出去,卻在接通時沉默了。但他,一接電話就知是我。

在網吧城,我見到了他。

不到十天時間,心已跋涉千年。重逢的喜悅,被滿臉風塵掩埋。笑容,有些僵硬。人,已無昔日神采。他面色凝重走向我,也許也有不忍,但終是忍不住罵了出來:“你這個大傻瓜!”緊接着是一大篇更兇狠的責罵。

終於,我放聲大哭。所有的委屈、後怕都瞬間爆發。那哭聲驚天動地,他慌了,不停地認錯,安慰。待我完全平靜下來時,他已爲我安排好了一切。

那幾日,一個人借住在他朋友將退未退的出租屋裏,內心卻無比安然。

他出面聯繫了江蘇的領導,幫我爭取到了未結算的三百多元工資,還託對方快遞回來一部分衣物。

他幾乎有空就來看我,有時買飯來,有時出去吃,順便帶我四處走走看看。黃昏裏的荷塘邊,星空下的柏油路。不出門的時候,就在屋裏爭搶搖控器。

他還帶我去找工作,一處又一處,但我總覺得不合適。不合適的原因很傻——離他太遠。

我太依賴他了,依賴到已遠遠超出了朋友的界限。我很想知道,在他心裏究竟當我是什麼。若不弄明白這個問題,我無法心安,無法前行。

那一天,雨後初晴,小屋門前還有不少水窪。他一如往常來看我,我就地取材煮了粥。他嫌沒味不肯吃,我不依不饒。最後,他勉爲其難吃了一小碗。氣氛不算太好,但很舒心很自在。

天漸漸黑盡,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其實不過是“喜歡”二字,然,他說我傻,幼稚,不肯當真。當我很認真地問他是否喜歡我時,他竟選擇了沉默和逃離。他起身要走,我擋在了門口。

“你這是幹嘛,快讓開。”他說。

我一把將他抱住,緊緊的。他個子很高,肩寬厚有力,很溫暖。然而此刻,他像一座冰山。

“別這樣,讓我走吧。”他用力將我推開,然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無盡的黑夜裏。

那一刻,心灰意冷,淚水瘋流。原來,希望的破滅纔是真正的絕境。

第二天我去上網,一個兒時經常帶着我玩的姐姐無意間與我聊天。原來,她就在與珠海相鄰的中山市的一家知名企業上班。她叫我過去,她說可以幫我找工作。

人生往往就是這樣,有的人出現得剛好,有的事發生得正巧。然後,把一切都改變了。

姓韓的在反覆確認中山的朋友真實可信之後,親自將我送到車站。他幫我買票、買水,陪我等車。

他說:“既然你執意要去中山,那就去吧,到了那邊好好找份工作,踏踏實實的,不要東想西想的知道吧?以後學聰明點,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好好照顧自己。等我有空了,就去中山看你。”

一番叮嚀,滿心傷感,眼淚簌簌而下。

他安慰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沒什麼好傷感的。到了那邊,也許又是一番新天地,你會過得更好。”

“最後問一句,你喜歡我嗎?”我說。

他笑笑,平靜而誠摯地說:“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只要記住,我們永遠是朋友,無論在什麼地方,我都會永遠祝福你!”

我笑了,笑得有點僵。

檢票,上車,揮手。

再見了,朋友;再見了,美麗的珠海。

  四

  幾個月後,姓韓的兌現了他的承諾,來中山看我。那時候,新的際遇讓一切都不一樣了。雖說情誼猶在,卻到底是生疏了。

短暫相聚後,我送他去車站。

他說:“看到你過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要離開廣東了,下次見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過你放心,無論在哪我都會永遠祝福你的。”

檢票,上車,揮手。

再見,朋友;再見,姓韓的。

自此後,我們再不曾相見。

這些年來,我時常會在不經意間忽然想起那年的那個夏天。

那年夏天,青春正好,我在遠方認識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姓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