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的散文

很久以來一直忙忙碌碌，盼望着有一個假期，去農場看看，多少次夢裏回鄉，那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對這片土地飽含着深深的感情，愛得執著、深切，因爲那裏有我的父老鄉親和我去世的家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去農場的機會，帶着急切的思鄉情結，幾番周折，我終於坐上了去農場的車，一路上我觀賞着雪景，雪下得很厚，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樹上掛滿了銀條，整個一個銀裝玉砌的白色世界。路過果園，看到整片果園都被白色籠罩，好美啊！感覺自己走進了童話世界，路邊有小孩子正在打雪仗，玩得正歡，小臉凍得通紅，依然跑着、笑着、鬧着，笑聲盪漾在周圍，也感染了我，好像我也回到了童年那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時代。

商店前面也堆起了一個大大的雪人，酷似真人，頭上戴了一個紅色的毛線帽子，脖子上繫了一條圍巾，眉毛也是黑色的，鼻子高高的，整個臉上的輪廓很鮮明，笑口張開，顯得喜氣洋洋的，很多人圍着在拍照合影，想要留住這美好的畫面。車子在飛馳，一排排白楊樹一晃而過，高大筆直，像哨兵巍然挺立。柳樹變成白雪公主，穿着白禮服在寒風中翩翩起舞，顯得婀娜多姿。杏樹梨樹蘋果樹在一夜之間又彷彿開了花，一樹又一樹，數也數不清，白水晶般的，晶瑩透亮。我的眼睛忙亂極了，目不暇接，生怕錯過了任何一處景緻。一個多小時後，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青年農場。

家鄉的景物依然是那麼美，到處是樹木、棉田和果園，白茫茫的一片。冬天的農場並不顯得荒涼，遠遠望去，家家戶戶門前掛着大紅燈籠，貼着春聯，增添了幾分喜氣，有很多人都走出家門，去買東西的、看熱鬧的、閒聊的、辦事的絡繹不絕。我下了車。踏着厚厚的積雪，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熱情的和父老鄉親打着招呼，一陣寒暄後，心裏一股暖流涌上心底，好多年不見了，家鄉的父老還是那麼淳樸熱情，和我們熱情的打招呼、握手問好，還非要拉着我到家裏喝茶吃飯，我告訴他們今天要去墓地看父母，還要趕回家去，時間短暫，路途遙遠，下次一定去，我也邀請他們去縣城玩玩，玩夠了在我家住下喝酒聊天，他們高興的答應了。

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的熟悉、親切，我沒有改變什麼，還是那個農家女，帶着濃濃的鄉情和眷戀，我又回來了！走在無人的曠野，我大聲呼喊：“我回來了！”喊聲驚動了正在覓食的麻雀，它們飛走了。幾回夢裏回家鄉，幾回夢裏出現爸爸的面容，醒來後不見爸爸，只有淚水溼透枕巾。“爸爸，今天女兒來看您了！一聲聲呼喚着爸爸，您能聽到嗎？”一座座墳塋籠罩在白雪之中，滿懷思念、愧疚、心酸跪倒在墓前，用紙錢寄託着無盡的懷念，“您和媽媽在天堂快樂嗎？您離開我和孩子已經十三年了，這十三年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念您！”

看着父親的墳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透過模糊的視線，往事一幕幕浮現於眼前。想起年幼時媽媽得病早逝，您拉着我的小手，揹着我長大，用您的愛和脊樑獨自撐起一個家，每天用那雙打鐵的粗糙的手去地裏幹活，掙那點可憐的血汗錢，換取我們倆的生活費，那是一種怎樣的艱辛呀。每月只有半斤油和四斤米，米里面還有很多石頭和草籽，我們兩個要很久才能喝上一碗稀飯，就是玉米麪也不夠吃，我老是喊餓，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爸爸心疼我就讓我把他那份也吃了，自己餓着去幹活。記得有個姓王的叔叔在管庫房的口糧和清油，他的老婆生孩子了，實在沒糧吃，奶水不足，還在月子裏就沒奶了，嬰兒餓得整天整夜啼哭，他內心很糾結，最後決定去偷庫房的糧食，沒過幾天，被村裏的支書發覺了，被紅衛兵五花大綁開批鬥會，批鬥會開了好幾天，還遊街示衆，他每天被批鬥做檢查，實在受不了了，一天深夜，他磨斷了繩子逃回家裏，看到老婆孩子，抱頭大哭，等老婆孩子熟睡之後，他喝下了大半瓶農藥死了，早上我們被悽慘的哭喊聲驚醒，大家都在圍觀、議論，匆匆幫忙辦完了後事。

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爸爸說無論怎樣困難，都會想辦法渡過難關，幹完活之餘爸爸也不休息，拉起風箱開始打鐵，他是個老鐵匠了，打鋤頭、鏟子、坎土曼、菜刀等等，到處去賣，用賣的錢添加口糧，不讓我挨餓受凍。我就怕老天下大雨，遇到下大雨，家裏就慘了，屋頂都是窟窿，家裏都是響聲，我們用盆子、用桶、用碗接雨水，屋子幾十年了，破舊不堪，都快塌了，我們很擔心哪天倒塌了，住哪裏呀，等天晴了，就把打溼的鋪蓋衣服拿去曬曬。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爸爸既當爹又當媽，經常給我縫補衣服，爲了不讓我打光腳丫子，他學會了做鞋、織毛衣、做棉襪子......我圍在火爐邊，聽他講故事、唱歌謠、時常給我弄個小玩意逗我開心，有時抓住一隻毛毛蟲或者是蛐蛐都會拿回來給我玩。爸爸是個熱心腸的人，每逢鄰居或是別人家裏有事，他總是去幫忙，毫無半句怨言，忙完就樂呵呵的回來。遇上紅白喜事他帶上我忙好幾天，疲憊不堪，不顧自己的身體，病了也要去，隊上的人們都很喜歡他，喜歡他的豪爽、熱心、大方、正直，有什麼好吃的，毫無保留地給大家吃，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他還是一個大嗓門，說話聲音很大，很遠都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脾氣很急，有什麼活一定要快快乾完，絕不拖拖拉拉，對我的影響很大，我幹啥事情都很快，幹不完絕不休息。從小對我很嚴格，教育我不拿別人的東西，不要開口要東西，有困難自己解決，要自強要獨立要勤勞......他一生勤勞，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去地裏，幹上幾小時後再回家吃飯，從不睡懶覺，常對我說：“早起的鳥有食吃，幸福的生活要靠勞動、靠雙手去創造，不要依賴別人。”

他沒有文化，卻教會了我很多知識和怎樣做人做事，他就是我的楷模，我心中最偉大最平凡的父親！“爸爸，您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女兒已經更加成熟了，不用您操心了，一切都好，您就安心的`休息吧！您爲我操勞了一生太累了，好好睡吧！”父愛如山，恩情浩如江海，一生辛勞，獨自一人把我養大，幾多艱辛，幾多汗水，一個目不識丁的老農靠勤勞的雙手把幼小的女兒養大，培育成有用的人。

父愛偉大！所有的言語無法道盡，對您的讚美和謳歌！久久佇立碑前，任思緒馳騁，不願離去，讓我多陪陪您吧！在天堂裏有媽媽陪您，還有爺爺奶奶和您在一起，您不要覺得孤單!我每年都會來看您們，只是這裏太荒涼了，我的親人們和我一起回家過年吧！

感謝媽媽生了我，您在九泉之下不要怪我啊，那時我太小，記不得您美麗的容顏和關於您的回憶，您走了，只留下幾件衣服和幾張照片，我想您的時候經常會看看，幾十年去了，老照片都發黃了，我依然珍藏得很好，看到別的孩子都有媽媽，我也很想您，小時候不懂事，經常哭着要找媽媽，惹得爸爸和奶奶一家人傷心流淚，漸漸長大了，我不敢提起媽媽，怕爸爸難過，但心裏很想念媽媽，常常想：如果您還活着該有多好！媽媽您走的時候只有25歲，多麼美麗的花樣年華，卻被癌症奪去了年輕的生命，我不明白，老天爲什麼要帶走我的媽媽啊！讓我遭受童年的不幸和苦難，這是老天對我的考驗嗎？

我和爸爸堅強的挺過來了，相依爲命從來沒有分開過，我畢業工作到結婚都和爸爸在一起，後來有了孩子，爸爸更是忙碌開心，每天很早就趕着一大羣羊去放羊，回來後稍做休息又去割草，爲牛羊儲存冬天的糧食，每天汗流夾背，衣服被汗水溼透了又幹了，滿身白白的汗跡，捨不得吃好吃的，總是給我和孩子留着，買的新衣服也捨不得穿，老是壓箱底，夏天戴着一頂破草帽風裏來雨裏去，從不間斷去地裏割草。冬天花白的鬍子結滿了寒霜，也不顧寒冷穿着那件很舊的狗皮棉襖放羊，手凍了，點一堆火烤烤，踏雪回來，見到孩子忘記疲勞開心極了，抱着孩子玩耍，歡笑聲充滿了小屋。我的條件好起來了，您卻依然很節儉，從不浪費糧食和家裏的任何東西，給您點錢，您捨不得花，都給孩子買東西了，本來我們計劃過兩年要給您過70大壽，去阿克蘇最好的酒店，買個大蛋糕，好好辦幾桌，給您熱熱鬧鬧辦個生日宴會，可惜老天不遂人願，爸爸突發腦淤血，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只留下無盡的思念和回憶，不孝的女兒只有遺憾終生、悔恨終生，只有長跪墳前訴說對您的思念和懺悔。“天色已晚，爸，您和媽媽安息吧！我該回家了。”

滿懷不捨與眷戀離開，公路兩旁都是高大的白楊和柳樹，維族老鄉趕着馬車和毛驢車悠閒地走着，看見我停下來問好，讓我坐上去，一路愉快閒聊，說着去年的好收成和今年的目標，今天趕去參加親戚孩子的婚禮，滿臉笑意，到車站了我們揮手話別，迎着夕陽踏上了歸途。心裏滿是心酸，悄悄抹去淚水，腦子裏是一個又一個關於我和父親的畫面，那麼清晰，鐫刻永久，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