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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寞的筆墨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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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輕磨滿幾香,硯池新浴燦生光”,用明媚的心情,讀着這樣的詩句,腦海裏總能想像着這樣一羣文人形象:把酒臨風、羽扇綸巾、淡定如禪、自命清高、長鬚飄飄、放蕩不羈、採菊南山、不染纖塵……那輕磨墨香的喜悅之情,展現了古代文人對生命狀態的一種喜悅、一種滿足、一種莊嚴、一種專注,喜歡墨香,沒有太多的理由。

落寞的筆墨的散文隨筆

細心地閱讀着古代的文人騷客,浮想聯翩,他們或身居鬧市,或隱閉清野,或遁入佛門,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共性:操世上獨一無二的毛筆,寫世上獨一無二的好字,吟世上獨一無二的妙詩。古人的一支上好的毛筆,絕不亞於今天男人腕上的名錶。

毛筆由筆桿和筆頭組成。筆桿多用竹管制作,挺直,形圓,粗細適中,輕重適宜,上面大多刻上娟秀的詩句。筆毛多由動物的鬃毛製作,由於筆毛的種類不同,又分爲硬毫、軟毫、兼毫三大類。筆毛部分包括筆根、筆肚、筆鋒三部分。筆根是與筆桿相連的部分,筆肚用來貯墨,筆鋒用於書寫。筆毫中部略鼓,成橄欖狀,有一定彈性。一支好筆,掛在條几上方,頓時,雅室便泛着淡淡的墨香。

墨是由煙膠煉製,專欄作家雪小禪在她的散文《聽墨》中曾寫到:墨,是黑的魂,是孤獨的,是筆和紙之間的橋樑,筆染了墨落在紙上,黑白之間,全是江山和光陰,也是禪機和人世,不能說,不可說,一說就破……

紙是宣紙,柔柔的,軟軟的,像極了一個素心靜氣的女子。硯臺呢,也大多是歙硯,大文學家歐陽修在《硯譜》中評價:“歙萬出於龍尾溪,其石堅勁,大抵多發墨,故前世多用之。以金星爲貴,其石理微粗,以其手摩之,索索有鋒芒者尤佳。”攤開宣紙,豎握筆竿,輕輕地舔一下那硯臺上的濃墨,蔌蔌地行雲流水,便有了奠定文人基本形象的書畫長卷了。

祖母在世時常說,她出嫁時,孃家陪送的嫁妝裏就有一套名貴的筆墨紙硯。見我疑惑不解,祖母輕聲說:“那件文房四寶的陪嫁品,是我的父親,也就是你老姥爺爲了討好他女婿,專門託人購買的,你爺爺不是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嘛!當時,我嫁過來時,才十六歲,說真的,你爺爺那時人小無心,都沒有仔細多看我幾眼,但是,對那一套筆墨紙硯,看的可金貴啦!誰也不準碰。那套筆墨紙硯,給你爺爺帶來了很多榮譽和運氣,在一次比賽中,他還靠這一手毛筆字,在二百多個教授裏面,排名第一,可惜呀,後來,破四舊時,咱們家被抄了,那一套筆墨紙硯,全都沒有了影蹤……”

依稀記得老家一個竹子編制的箱子,類似於現在成功人士提的密碼箱。很精細的竹編,長長的歲月,把竹箱子磨礪成了褐紅色,也是我最喜歡的顏色。我聽祖母說,那是祖父用來盛筆墨紙硯的。我向老家的姑姑打聽竹箱子的去處,想讓姑姑給我郵寄過來收藏,姑姑回電話說:“你說那竹箱子呀,還不是在咱家東屋裏放着,落滿了灰塵,淨是佔地方,我都準備丟了呢!”我心裏好一陣緊張,那斑駁而落寞的竹箱子,有祖父(儘管我從未見過祖父的面)尚存的氣息,是一箇舊文人唯一留在人世的全部精神文化的物態載體,它不僅需要我去傳承,而且需要我去保護。

聽說懷素“筆冢”的故事,倒是聽出了兩行熱淚來。唐代書法家懷素,苦練書法,達到了“空山無人,流水花開”的技法,光用壞的毛筆,就堆起了一座小丘,他索性挖了個坑,把留有他氣息的毛筆都埋在坑了,取名“筆冢”。這些記載,讓我們看到了古代文人的專注、執著、孤傲、灑脫的真性情。

李白一生漫遊天下,呼酒買醉,並惡作劇地命令力士爲其脫靴、貴妃爲其研磨,其書寫的規格可謂高矣!

中國古代文人,大多以聖人爲楷模。文人們的衣衫步履,談吐舉止,交際往來,雅室佈局,都格外講究,一處陋室,一條長几,一蓬蘭草,一腔正氣,手握毛筆,行雲流水間,便生出墨寶來。心靈上的恬靜與淡定,行爲上的中庸之道,處事平和,不溫不火,這些都是極助於他們養生的,“吳中四才子”之一的文徵明就活到九十歲。

在草堂、在書齋、在曠野,文人們召開所謂的“茶話會”,也類似與今天的“沙龍”,他們弈棋、閱書、觀畫、圍坐交談,石桌上陳設着筆、墨、紙、硯、茶具等。那架勢,那場景,那作派,豈只是一個“雅”字。

我的一位書法朋友,也是很有名氣的大家。他的字,可謂龍蛇飛舞,妙不可言,尤其是他的草書,遒勁清麗,氣骨挺立,揮毫落紙,如行雲流水,千變萬狀,既有法度,又賦新意。初識此君,初看其字,就甚是喜歡,喜歡了就想索要,可自以爲堂堂君子之心,不好開口。他的字,每平方尺價格不菲,要字不是等同於要錢嘛!後來,交情日漸深厚,更不敢、也不會向他索字,我生怕世俗的銅臭氣,玷污了他的心性,他的筆墨。

那一日,無意聊天時,我隨口說,我喜歡“事可對人語,心常如水平”這句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拂硯伸紙,磨墨揮毫,虔誠地爲我書寫了這句話。如今,我把這幅作品裝裱好,懸掛在客廳的顯要位置。他的字,淡定自若,神情怡然,榮辱不驚,旁若無人,這書法的韻味,深吸一口,便是淡淡的墨香,似乎也有“餘音繞樑,三日不絕”的通感效果。如今,我的陋室,因爲有了這淡淡的墨香,因爲有了這濃濃的友情,雅氣十足。

我國傳統書法繪畫,大都用筆、墨,精心地繪在紙或絹上,其書寫繪畫專注的程度,有“入木三分”之說。筆與墨是表現手法中的主體,它們配合的相得益彰,能貼切地表達了書寫者的內心感受。也有的人,附庸風雅,會寫幾個字,就蓄髮留須,長袍馬褂,以大師自居,實在不敢恭維。畫家吳冠中曾提出了“筆墨等於零”的`宣告,引起的中國藝術界的震動和反思,使一場龐大的理論爭鳴成爲二十世紀末中國藝術界獨具魅力的景觀,並且持續到新的千年。試看,僅僅是一支筆,就承載了多少文人騷客的心志和無奈。

前幾日,一個考察團下榻我單位,要書寫迎賓牌,全單位東找西找,也找不出幾個會寫毛筆字的人。無奈,只好匆匆請廣告公司的人做了兩塊生硬的噴繪,全然沒有了漢字的風骨和氣息。泱泱文明古國,落寞的筆墨在哭泣。

隨着電腦、多媒體的推進,隨着時代的發展變化,漸行漸遠的筆墨,已經開始淡隱。有時候,偌大的豪宅裏,找不到一處合適的位置,用來安放一支筆,一盒墨,一沓紙,一臺硯。瘦弱的筆墨,只能悽美地漸行漸遠。

“筆墨古人凝於禪”,一年中的幸福指數該從品味墨香開始吧,無論是官員商賈文人,還是平常百姓,但願落寞的是一些世俗的渣滓,而不是那賦有禪意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