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剪與制約散文
裁剪也是一種制約。
裁剪是按照人的規定和要求對另一物體進行削減與剪除的一種手藝，制約是一種事物對另一種事物發展給予限定和約束的一種手段。懂得裁剪和接受制約也算是一種處世哲學。
很小的時候，我就學會裁剪，還獲過全校第一名，但不是裁剪衣服而是冬青――一種既起籬笆牆作用，又終年常青的觀賞植物。
我就讀小學的那所學校是一所混合體學校，一棟三間套、兩頭小中間大的房屋。兩個小間爲老師的宿舍和廚房，10多平方米的大間爲教室，一二三四年級按順序往後排座位，坐着二三十個學生，老師上那個年級的課，就站往哪兒授課，班級間相互干擾已經習以爲常。
印象中，教室中間還掛着7位偉人的畫像。這間大教室還有另一種功能，即生產隊的會議室和記工分場所。晚上，隊里社員常常在這裏開會或者記（計算）工分。
學校地處全村的最高點──山頂，後面是陡坡，前面的階梯地塊大多部分起了房屋。學校前的右邊是一間兩面透風包房，教室前面有約三米寬、五六米長的空間，是學生活動的場所，再往外便是另一塊落差一米多深的空曠宅基地。出於安全，老師從外地找來冬青，從左往前橫拐向右邊種了一條7字型的冬青樹。
沐浴陽光雨露的冬青長得很快，蔥蔥郁郁，茂盛非凡。爲使冬青既美觀又起到護欄的作用，老師開始教我們學習裁剪修整冬青的技術。我就這樣學會了裁剪，也在裁剪極富生命力的冬青嫩枝綠葉中，悟出了裁剪與被裁剪的人生哲理。
若干年後，我雖然再也沒有機會親手裁剪冬青，卻不時目睹單位保潔員和園林工人在馬路邊裁剪花叢、花帶和小榕樹等景觀草木的場面。她們操着一把大剪刀，往嫩綠的朱槿葉子和小榕樹等灌木叢的樹冠頂部及周圍不停地修整。隨着咔嚓咔嚓的響聲，小樹生長旺盛的嫩芽嫩葉分分漂落，夭折在搖籃之中，並很快就被刮來的一陣陣輕風吹散吹掉，像漂泊天南地北的`遊子，無影無蹤。
俗諺曰：“砍一枝，損百枝”。馬路邊、大院內所有的小樹叢、小花籃、景觀帶，一棵棵、一束束、一條條都被修飾成爲圓形的、橢圓的、菱形的、四方形的、長方形的，還有高腳酒杯似的，既整齊劃一、又有模有形。它們沒有自我陶醉的個性，沒有自我自由自在生長的空間；但又各具個性、各有異義，不能夠超出規定的範圍，不容許按照自然規律伸展。
修剪者，精益求精，專心裁剪；觀賞者，讚美之言不絕於耳，拍照留念；檢查者，頭點首肯，高度表揚。可是，卻很少有人走近樹叢細細端詳：剪刀落處是何等的景況？樹上被裁剪斷枝殘葉的傷口，處處滲出的液體像是淚水流淌，更像是鮮血滴落……它們在不斷訴說着什麼？好像在自我嘲諷，不該生長在被限定、被裁剪的地方；又在急切盼望能夠早日迴歸山崗高坡，自由抉擇生長到無約無束的廣闊原野。
幾年前的一天上午，工作期間對問題的思考，使我自然而然地佇立窗口。窗外的吵雜聲打亂了我的思緒，低頭下看，花圃樹旁，幾位保潔工人正在修剪花木，邊裁剪邊語論着。他們架起梯子，對幾棵有二三米高的小榕樹樹冠進行修邊修平、剪頂裁圓……剪刀聲、話語聲不斷。我急忙拿出手機，對此情此景給予定格――把它拍照入機內，輸入電腦。
之後，我偶爾打開欣賞，卻很難興高采烈，時常深思着什麼……
爲什麼小榕樹昨天還舒展枝葉吸取着陽光，沐浴着雨露，今天卻不被尊重，沒有尊嚴，不能長高，不許外長，被人裁剪，被人俢整，給人定格自己，一個模樣活着？
社會人一生其實就是一個裁剪與被裁剪的過程。自由與責任不可分，現代人雖然生活在自由與民主的世界，每個人在法律框架下，必須承擔法律和道義責任，但往往很難有實實在在的自由。在個別單位的領導那裏，專制或專斷就是順從，不管客觀規律如何，必須無條件的服從、絕對的服從。
尤如花圃上的小樹花束、景觀帶裏供人觀賞的花木，需要做到說話一個調子――空大全，行文一種語氣――八股調，行動一個步子――無差異。說教的方式方法，使人缺乏自我思維的創造能力；有的單位、某些規定、個別領導的要求，更多的是體現領導者的權威和官僚，而不是以法律法規爲準繩，不是以自然規律爲準則。什麼都要按長官意志爲轉移，不管是否符合法律規定、客觀規律、自然條件、民心民意都要執行。所以，自然在更多的時候，人們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翼翼，一切只能照辦，不敢提出自己建議；人人一種思維，沒有閃光的火花；只知道按圖索驥，缺乏創新的精神。
就像景觀樹叢、花圃花草，生長超出規定範圍、不再美觀時，就會被裁剪和修飾；順應發展規律，但不符合某種意圖時，就會被否定和制約。在某些時候，時髦要求的是“優美別緻，同聲高歌，一種調子，高度一致”。
不受裁剪的花草會無序生長。但是，裁剪應該有前提和條件，符合自然規律的需要；我不贊同爲了觀賞而無節制地對生命力旺盛的樹木花草進行過分剪修，強求有菱有角。
不受制約的言行會肆無忌憚。但是，制約應該依法依理，符合時代發展方向，順應民意訴求，遵循客觀事實；我不認同對活躍思維的限制，唯某些長官意志獨尊的“高度集中”。
無序裁剪，會使樹叢缺乏個性特點，會使花卉缺少異彩紛呈；無“法”制約，會使人的思維方式受到侷限，會使創新火花難於迸發。
歷史潮流無逆轉。對樹木花草枝葉的裁剪和對人思維言行的制約，都要順應自然規律和符合時代進步的發展要求。
幸慶的是，人們重新看到了嚴厲打擊和懲治官僚作風、玩弄權術等行爲的制度曙光。
